傍晚时分，凌戈按照张大爷给的地址找到了那家书店。
这书店果然够偏僻的，凌戈看到那个红色牌匾的时候都以为这里是一座废弃已久的工厂了。
胡同里的环境也特别差，真没想到在北京市居然还有这种胡同。
凌戈站在书店门前，破旧的卷帘门紧紧关着，上面贴着一章白纸，写着：暂停营业。
凌戈心说不会吧，好不容易找到个卖老书的地方，居然还停业了？
“哎，没办法了。”凌戈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刚要离开，就听到卷帘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紧接着屋里的一名老人就将整扇门推了上去，然后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
凌戈转头看向老人，他的年纪看起来比张大爷还要大，头发花白，穿着老旧的格子衬衫，他也在盯着凌戈看。
“有事儿？”老人问道。
“诶，有，有事儿，我想买……”
“有事儿滚蛋。”老人还不等凌戈说完便打断了他，然后转身回到屋里。
凌戈犹豫了一下，然后跟了进去，一边走一边说：“诶老板，你这书店不做生意的吗？”
“做啊，”老人坐到柜台后面的摇椅上，打开那台破旧的电风扇，闲逸的吹了起来，他继续说，“但是我可不和一般人做生意。”
“什么叫一般人？”
“你就是一般人。”老人睁开眼睛，从上到下打量了凌戈一番，说，“看你穿的，太一般了。”
凌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行头，他一直以来都是穿休闲装的，也从来不注意自己的外表，唯一穿过的一次正装就是毕业舞会的时候。
我靠，难道买书还要看衣服的吗？这什么规矩啊？凌戈心想。
“那，老板，我穿啥你能跟我做生意？你告诉我，我去换。”
“你就算光着身子我也不会卖你书的，快滚蛋，别打扰我老头子清净。”老人很不耐烦的说。
凌戈倒吸一口凉气，很好，果然不是个善茬，张大爷说的没错，这老头的脾气却是很怪。
他向着屋里的书架看去，光从那些封面他就能看出那些书已经是很老的典藏版了，这种书大都是一些书籍爱好者捐给图书馆的，一般的地方买都买不到。
科技爆炸起点之后已经很少有实体书了，人们大多用识别表的全息投影浏览文字内容，省事又省力还省钱，谁还会买实体书呢？贵还占地方。
可信息投影的书籍林莺肯定是不会喜欢的，只有实体书才能让她感兴趣。
凌戈看了一眼老人，没说什么，径直走向里面的书架。老人睁开眼一只眼睛看着凌戈，无声的笑了笑，并没有阻止他。
凌戈站到第二个书架前，目光扫过那些书籍，挑出了一本《雪人》。
这是一本侦探小说，是挪威作家奈斯博写的“哈利。霍勒警探”系列的第一部。凌戈以前的藏书里有它的后两个系列，唯独没有这一本。
他津津有味儿的翻阅起来，时隔多年再次品读奈斯博的文风和故事，让他有了新的阅读感受。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作家之前居然是搞乐队的，凌戈当时还找了些他乐队的一些歌曲，后来实在欣赏不来就只能消停的看他的书……
看了三十几页后凌戈突然闻到了一股炒饭的味道，他抬起头向着柜台看去，老人不知何时已经做好了两份炒饭，放到了柜台上。
“该吃饭了，吃完再看。”老人说。
凌戈拿着《雪人》走到柜台边，坐在了老人的对面，说：“我？”
“不然呢？除了咱俩这屋里还有别人吗？我跟鬼说话呢？”老人拿起筷子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凌戈哦了一声，放下书，也端起碗开始吃。
这顿晚饭相当简陋，老人甚至没准备什么咸菜，就一人一碗炒饭。
“这里面放了酱油？”凌戈问。
“嗯，酱油蛋炒饭，我老伴儿以前教我的。”老人说，“你吃过？”
“我姐以前经常做给我吃。她已经很久没给我做了。”凌戈说。
“你今年多大岁数了？”老人问。
“十九……啊，四十九。”凌戈差点说漏嘴了。
老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说：“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就是来看个热闹的。”
“看个热闹？”
“对，现在有不少人会一时兴起，说我要看实体书，看老书，汲取前辈们留下来的经典。狗屁，全他妈是扯淡。”老人放下碗筷，说，“我以前把书店开在街上，每天都有人来借书，我还挺高兴的，原来有这么多人都跟我一样喜欢看书啊。但是他们把书送回来的时候我发现，妈的根本就没翻过几页，全他妈都是想一出是一出。后来啊，我就把书店搬到了这儿，不为做生意，就为了那些真心实意想看书的人能随时都有书看。我刚才看你的样子，以为你也跟他们一样，没想到你还真挺喜欢看老书的，读的时候那么入迷，我做饭你都没听见。”
“嘿嘿，过奖了过奖了。”
“过个屁奖，我夸你了吗？小兔崽子。”老人笑骂道。
凌戈一怔，然后也跟着笑了起来，以老人的岁数叫凌戈小兔崽子没毛病，要是凌戈的实际年龄的话，都能做他孙子了。
“好了，吃完饭你就挑几本书滚蛋。”老人重新靠回摇椅上，双手重叠放在腹部，闭上眼睛，说，“顺便帮我把碗给洗了，我就不收你饭钱了。”
“诶诶好嘞！”
凌戈很快吃完了饭，然后把碗洗了两边，紧接着就到书架前开始挑书。
除了《雪人》以外，他还挑了其他不同类型的，广撒网才能多捞鱼啊，万一有个类型被林莺看上了，那凌戈就好办多了。
他挑了五六本书，顺便又帮张大爷挑了一本《象棋精粹》，捧着一摞书走到柜台前，说：“老板，我没戴识别表，我找个东西压在你这儿行吗？”
凌戈从口袋里拿出定位手环，反正这东西在这个时空就相当于一废铁，还不如压在这里了。
“不用了，你收着吧，啥时候看完啥时候还我就行。”老人说，“要是没空还就不用还了，那些书都挺好的，你留着看吧，看完给你儿子孙子看。”
凌戈咬了咬嘴唇，收回手环，郑重的跟老人道了个谢，说：“谢谢您了。”
“好了，滚蛋吧。”老人缓缓吐出一口气，吹着老旧风扇，哼起了他们那个年代的小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