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柳下盈终于知晓了。为什么那降书如同石沉大海……
原来,并不是君炽凌没有收到,也不是他嫌西野的心不够诚,而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止战。从他冲着西野下达了战书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已然决定了,要将西野铲灭。
她合上了眼眸,心底是千千万万的悔意。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柳下盈是如此,西野亦是如此。
在这一年的秋季刚刚退下的时候,中原最后一战,攻入了西野的命脉。
野心勃勃,卧薪尝胆了数年的西野,终究还是不复存在了。
君炽凌带领着军马班师回朝,从京城一路而来,所见百姓皆是俯首行礼。他目不斜视的入了宫,下达了圣旨,大赦于天下,算是应了这迎战的喜悦。
做完了此事之后,君炽凌便回到了长信殿之中,独身于了那寝殿里。
如今,距离路筱尘离开,已经过了四个月的时间,外面那一颗参天大树的树叶由绿色慢慢的变成了黄色。
一如皇宫之中的每一个秋日一般模样,可是君炽凌却是仿佛觉得,什么都变了。
“尘儿,西野已灭,我报了一箭之仇,你可知晓?”君炽凌轻轻的握着手中的荷包,这荷包伴随着他去了一趟西野,放置在靠近胸膛最近的地方,陪着他征战西方,与刀刃一次一次的擦肩而过。
而没有人知晓,这荷包之中所放的,是那个如同遁地消失一般的皇后的一缕青丝。
见发如见人,唯有带着它,君炽凌方才能够感受得到,自己的心脏还在胸腔之中跳动着。
在这四个月的时间里,君炽凌哪怕投身于战事之中,也并没有放弃过路筱尘。只是,他并不再对旁人言说。
路筱尘希望他能够过得好,那么他便好好过。
用路筱尘所留下来的一封封‘炽凌亲启’慰籍着自己的内心,十二封信笺,每两个月一封。
算起来,如今已经是第四个月了。
君炽凌轻轻的从枕头下面取出了第三封信,如是珍宝一般的摩挲了一下那信封上面所书写的字迹,他的唇角微微的抿起了一个弧度,轻轻的将纸张从里面抽了出来。
“炽凌,距离我出宫已经过去了四个月,有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离开的时候还正是夏季,而现在,秋季倒是也过了,我听闻有的地方已经落了雪,冬天是当真的来了……只是可惜,今年落雪,我不能陪着你一起看了。你要记得加衣,莫要受了风寒。”
“我一切都好,你不必担心。我跟着一位世外高人,一边游历一边学习着医术。这几天,我们来到了一座小城,于小城之中寻觅到了些药材,还研制出了药草新的用途,我很高兴,所以想跟你一起分享这一份喜悦。”
君炽凌看着看着,那一抹笑意竟是慢慢变成了苦笑。他原先倒是不知晓,路筱尘还这般的会编故事。
若不是这四个月前信封就全部都交到了自己的手中,他恐怕当真以为,这就是如今路筱尘的所见所闻。
“不知晓你那边如何了,但是我相信,你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因为这是你答应我的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陛下可是不能食言的。”
路筱尘每一封信都会这般提醒着他,要他顾好自己,却不知每书写一次,君炽凌的心都会如同针扎一般的触动。
似乎是因为要赶时间的缘故,这最后的几句话语几分的匆忙。
“我待会儿便要和师父一起赶路了,今日就说到这里,问候凡逸,莫要让她忘记了我这个母后。”
最后的最后,一如往昔的落款上了路筱尘的名讳。
君炽凌轻轻的将这纸笺合了起来,塞回了原先的位置。
这信笺,便是她最后的温存。只单单依靠着这信笺来支撑着自己的君炽凌也不知晓,若是真的路筱尘一直到他看完这十二封信笺都了无音讯,他还能不能坚持的住。
时间就这么匆匆而过着,京城的冬季应声而来,带来了第一场雪。
小凡逸由蔺晨来教导,平日路灵和凤玲二人都时常来此处看护。
那个咿咿呀呀的小团子如今也可以下地灵巧的行走,扑在君炽凌的怀中,唤着他“父皇”。
君炽凌今日下了早朝,朝中的政事都已经处理完全了,便想去看看小凡逸,却被告知人已经被带着去赏雪了。
君炽凌的心绪一顿,这才意识到,落雪也是一场景色。
他恍然的摇了摇头,从路筱尘离开之后,他身上的烟火气亦是一点点的减少,竟是将这给忘了。
“皇上,您若是有空的话,便去寻一下小皇子吧。”时常照料小凡逸的下人喃喃开口道。
君炽凌的脚步一顿,缓然的点下了头。
他想起了路筱尘的话,要多多看着凡逸一些。于是便命令着下人带着自己一起,前去寻觅了小凡逸。
正在御花园之中打闹的凡逸远远的看到君炽凌走过来,那葡萄大的眼睛便是骤然的一亮,“父皇!”
君炽凌的心下柔软了一寸,“乖。”
说着此言,他便将怀里的小团子抱了起来。
凤玲和路灵二人见了君炽凌前来,立即便俯身行下了礼节,“见过皇上。”
方才跟随着小凡逸一起打闹的同龄孩子从未见到过君炽凌,他见周围的人都做出了举动,可是奈何自己学不会行礼的动作,一时之间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何处,显得甚是焦急。
君炽凌望着那孩子打量了一会儿,只觉得他无措的模样亦是十分熟悉,便自然收敛了周身的肃然感。
还不等他开口询问,小凡逸便轻轻的捏了捏他的手,开口解释道,“他……叫念归,是儿臣的好朋友。”
凤玲立刻的开口解释道,“皇上,这个孩子便是原先替了皇子受了苦难的那个孩子。他是成阳族的孤儿,已经没有亲人在了,皇后娘娘医治好了他之后,我们便将他留在了宫中。若是不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