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兰觉得心下空洞，流不出眼泪。只有仰起头来，望着这天际上的云彩。
大概是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路溟唐突的跑了出来，他望向亭兰，双目红肿，“亭兰……”
“你救救阿云吧，尘儿还小，她不能够没有母亲，我也不能失去阿云。”
亭兰的神色变得十分的复杂，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居于一个可以选择的地方，可是她却觉得自己在迎接着一个审判。
她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昔日高高在上的帝王，竟在下一个瞬间直挺挺的跪在了自己的面前。
“亭兰，我求你。”
“我救不了她，她如今已经是强弓之弩了，你若是舍不得她，就多多进去陪陪她。”亭兰发自内心的诉说着。
“我知道，成阳族秘术曾有起死回生之说……不论付出任何的代价都可以，只要能够救活她。亭兰……你要我做什么事情，我真的都可以的。”路溟十分无助的言语。
亭兰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跪着的人，眼睛之中的光芒却是一点一点的暗淡了下去。
“秘术上没有起死回生的方法，我也救不活她，你再怎么逼我都是没用的。”
亭兰终是离开了此处，今生再也没有同成阳族之人相见过。
后面的事情，路筱尘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想来当初路溟也是真的愿意将亭兰留下的，只是一身傲骨的她终究接受不了。
“所以，您是为了我……”路筱尘踌躇了许久之后，才将心里的答案诉说出了口。
“此秘术太过于烈然，即便是成年人，也要冒着五分的危险。可是那个时候你还是一个孩子，自己身体内的器官都还没有发育完全，如果真的冒险的话，就是以命换命了。”
“我……父皇可知道？”路筱尘微微的垂下了头，心里很是不是滋味儿。
亭兰摇了摇头，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坦然，“他不知，阿云就是不想让他为难，后半生都陷入愧疚和悔恨之中，才会硬生生地支撑到了那一刻。她既待我真心，我便不会毁了她的期盼。”
所以，这个恶人就交给自己来做。这个秘密，也由自己来守护着。
“所以从那以后您都在这里隐居？”路筱尘心中的情绪还没有恢复，连同回话的声音都带着些许的颤抖。
“也没有，过去的一切，随着阿云的死都落下了帷幕，再去纠结过去谁对谁错，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原是想隐姓埋名，做一个医者济事，可却有了灵灵。”亭兰叹了口气，说道，“这些是对我的惩罚，外面的人总是看不起我这般独身孕子的女人，我也在找不回当年心念百姓安危，想要四海为家做医者的感觉了。”
路筱尘的眼睛红红的，道，“这些年来，你受苦了。”
“在这里的日子倒是终是称不上苦的，相反的比我曾经活过了二十年，每一天都有安宁。”亭兰轻声的诉说着，宛如诉说的不是自己的故事。
“亭兰前辈。”路筱尘在心底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你的决定和您的选择，我都能够理解。我……非但不会怪你，还由衷的敬佩你。可是，您这样做，对灵灵来说，终究是不公平的。”
眼看着亭兰陷入了沉默之中，路筱尘便继续喃喃而语，“这山外更有山高，外面的人有善有恶。可是你只有遇到了经历了，才知晓那人生价值的可贵。您也曾经入世，便该明白灵灵对外面的渴望。”
她这般清晰可爱的一个女孩，不应该一辈子都带着遗憾，留在这山脉之中，至少应该自己看过了世界之后再做选择。
“你同阿云一样的伶牙俐齿。”亭兰苦笑了一声，一边叹气一边说，“你说服我了。”
路筱尘的心中激动了一番，她上前握住亭兰的手道，“前辈，你和灵灵，都跟随着我一起离开吧。”
“我考虑考虑。”亭兰默然的开口，不过眼神之中终究是没有的那种抗拒。
路筱尘也并没有逼迫于她，而是给予了她时间，而在这三日之中，亭兰于寒洞，将自己的毕生所学都教授给了路筱尘。
“你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医者，身上的天赋比我还要多，我将是医书传授给你，也是最为合适的选择。”亭兰如实的诉说着，似是终于将过去的一切释怀，“从今往后再也不要提起过去的那些因果了，你我之间只有师徒之缘。”
路筱尘的心中激动不已，忙冲着她行下礼节，说道，“谢谢师傅。”
终究迎来了雨过天晴，一轮阳光微微升起，早前积攒的流水从山顶上往下滑落着，发出了滴答滴答的响声。
这流水发出的潺潺声和微风吹拂的萧瑟声交织在了一起，好似一段非常优美的乐曲。
“我已经将自己的毕生所学都交给了你，灵灵不通医书，也不经尘世，就交给你多多照顾了。”亭兰收整好了简单的行囊，一字一句道。
路筱尘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不可思议的抬眼望着她，“师傅，你不跟随着我一起走吗？”
原本还兴致勃勃的灵灵的表情也是一变，连忙前去抓着她的手，“是啊，娘……你不跟着我们一起走吗？”
——“您……是不是不想离开这里啊？你要是不走的话，灵灵就留下来陪着您。”灵灵十分紧张的开口。
“傻瓜。”亭兰的神色微微柔和，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自己女儿的鬓发。
曾经，这个孩子让她饱受了别人的嘲笑，还受到了许多非人的待遇，以至于她不得不隐姓埋名的藏在这里，将她看作自己做错了事情，上天给自己的惩罚。
可是这个想法早在她出生之时，就已经改变了。
她从来不是惩罚，而是上天的赏赐。
而那些虔诚往事，连同她自己曾经受过的委屈，也都渐渐的变成了云烟和过往。
“傻瓜，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娘想去做一件很久之前就想做，但这却一直没有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