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身也都湿透,要回去换干的衣物。临离开时,他凑到我跟前,低声问:“兄弟,那片地方还会出灵性的东西吗?”
“那是风水宝地,聚灵气的。有机缘就能出灵性东西。”
韩山平一副沉思模样。
我提醒地说:“你要干吗?那片地方是水涝槽,既不能盖阳宅,又不能埋尸骨。总得来说,只能出怪事,而且按年头的话,得几十年一出。”
“那怎么才能不出怪事?”
“要破了风水宝地?”
韩山平说:“没错,省得再出现怪事,影响到寨里乡亲的生活。”
“真那么想的?”
“那当然。”
韩山平眼睛一瞪,似乎对我质疑他很不悦。
我笑笑,说:“现在相信风水了?”
“堪宅院的时候信三分,破石蟒的时候信七分。”
“你会信十分,乃至特别痴迷的。”
“那么有吸引力?”
“你真正体会到风水的魅力时,会让痴狂的。”
韩山平再次转回正题,询问破除风水宝地的办法。
我一指那湖边的荔枝树,雨夜里的荔枝树摇曳着,只能看到一团黑影。我说:“砍断那颗荔枝树,灵气一泄,风水宝地自然就破了。”
韩山平满含深意地望一眼那颗荔枝树,随后朝韩家走去。虽是夏天,但疾风骤雨下,浑身湿透还是很难受,更何况韩山平岁数已经不小了。
韩乙披着蓑衣跟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水,朝赵九住的地方走去。
路过避雨的屋厦时,屋厦里的石凳上坐着抽旱烟的四族伯,燃烧的烟丝红光透亮,闪电亮起时,能看到飘荡的烟。
四族伯就是当初在湖边讲当年的事,看来那故事很吸引人,周边围着不少年轻人,或蹲着,或站着,或斜靠着墙,目光注视着四族伯。四族伯很享受这种气氛,悠闲地抽着烟。
我和韩乙走过去,被那些人注视着,那眼神怪异,甚至还有些火热。
过去那屋厦时,我还问身旁的韩乙,由于雷声紧,雨声密,我扯着嗓子喊:“你们寨里人都有盯着别人看的习惯吗?”
“啥?”
恰巧我说的时候,来了惊雷,雷声遮掩住我的声音。
“没事了,走吧。”
韩乙疑惑地看看我,再回头瞧瞧,那些人还瞧着我们。不但瞧着,讨论也开始了。
其中一个年轻人说:“四族伯,在湖边你给我们讲的,是不是故意唬我们的。”
“混账话,我那么大年纪,怎么会唬你们。我讲得那都是真的。”
“那你不是说还有厮杀呢?”
另一年轻人帮腔说:“就是,破石蟒的时候,也没摆祭坛,施法术的,就拎着锤头几锤砸碎了。根本就没有你讲得那么邪乎。”
“还有,你看那小哥,一点事都没有,还好的很呢。”
四族伯敲敲烟杆,吼道:“你们懂个屁,你们光看到处理的容易,里面的道道看得到吗?”
“还有啥道道?”
一年轻人不服气,扯着老土话问。
四族伯先是嘲讽地笑一声,故作高深地摇摇头,慢吞吞地换着烟丝,这可急坏旁边等着答案的人。
年轻人抢过来烟锅,帮着往里换烟丝,说:“好四族伯,你别吊我们胃口,赶快给我们说说。”
“不说我唬你们了。”
“是我们不懂事,你快讲。”
四族伯乐呵地笑着,说:“要说那管事的小哥,可了不得,是有大能耐的人。那就是在他们那一行,也得是这个。”
四族伯讲着,伸出大拇指比划着。烟丝再次被点着,四族伯抽着烟,接着说:“咱们只知道狗蛋失踪了,那知道还有这事。你看看人家,来到这里,不但治好六子家的病,还一掐算,就知道湖里出事了。还有那条石蟒,那小哥没出手前,就看他们哐当地砸那么久,石蟒是一点没事。小哥一出手,我可瞧得真真的,那就跟砸豆腐似得。这是啥,这就是本事。”
“是咧是咧。”
“有道理。”
“好像就是这样。”
……
四族伯讲得开心,尤其是闲着没事的夜晚,听着雨声,还有众人的吹捧。闪电亮起后,明亮的光照到四族伯充满笑容的脸。
就在这时,其中一位年纪小的小孩问了句,“湖里的那个女尸是怎么回事?”
四族伯的笑容一顿,手里的烟杆一哆嗦,随即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抬头望望天,说:“天那么暗了,都回家吃饭去吧。”
四族伯站起来,拍打着屁股上的泥土,背着手,朝家里走去。
摸黑冒雨走到住处,韩乙在屋檐下候着。我进到房间里时,寿四哥和大师哥恰巧刚回来,正忙着拧干换下来的湿衣服。
这倒是让我有些惊奇,随后问:“那么快就布置完了?”
“没用着我们。”
寿四哥略微有些怒气地说。
我就更好奇,这肯定是吃窝囊气了,要不然也不会气呼呼的。然后询问缘由,大师哥说:“我和寿四哥跟过去时,那族里的人就把我们推出来了,根本不让我们进。然后我们就直接回来了。”
“为什么不让进?”
寿四哥说:“他们说这是寨子里的事,不让外人插手。”
我笑了。
寿四哥更不乐意了,说:“你看你,还跟着幸灾乐祸的。”
我说:“我是笑你乱生气,不让进祠堂正好回来换衣服歇着,这是好事,怎么到你这里反而成了窝囊气了。”
“我可没有你那看开的本事,这分明就是瞧不起我们。”
“或许是他们这里的习俗。”
大师哥也跟着帮腔,说:“没错,入乡随俗,不值当生气。”
寿四哥一副无奈地模样,只能低头拧湿衣服,暴雨电闪雷鸣都在,房间里燃着煤油灯。
我换好衣服,告诉大师哥我要出去,韩山平要请我吃饭的事,寿四哥感慨起来。
寿四哥说:“瞧见没有,要我说八江有能耐。上午的时候刚刚打完他,这晚上要请吃饭。”
大师哥补充着说:“中午也请了。”
“恐怕是有事。”
“什么事?”
我耸耸肩,表示我也不知道,然后把装着镇魂玉珠的包裹塞进储物柜里,并告诉他们,无论谁来都说不知道包裹的事情。
而且还告诉大师哥,如果要是韩三太公来,就问他要我借给他的铜钱剑。但是他来得可能不大,毕竟外面天气恶劣,路湿难行。
韩山平请客的水平确实不高,或者说他有要事要问我。
我准备出去时,大师哥有些奇怪地打量我一眼,似乎想跟我讲什么,但是不好开口。
我奇怪地说:“大师哥,你有事?”
“八江,要破除石蟒的灵性,不需要那么多黑狗血。”
“我知道。”
“甚至不需要杀死小黑狗。”
“我也知道。”
大师哥沉吟一下,说:“但你还是要六子杀死了它。”
“黑狗不死,六子家就会死光。”
大师哥瞪大眼睛。
我接着说:“要人命和狗命之间选择,我只能选择人命。”
然后我打起伞走出去,屋檐下等着的韩乙跟在我身边。大师哥深深地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