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洛汐刚从厨房啃着半个胡萝卜出来,饿了一天的她嘀咕了一个上午,好在荣侯府的厨娘与她关系好,在看在侯爷的面子上,大大方方的答应为她炸些好吃的。
唉,沦落到吃胡萝卜的地步,说实话真没其他话可说了。
接着又找了个阶梯坐下,嘴上啃着胡萝卜,心思却全在别的事上。
这南荣皓也是真的,入宫参加宴席也不叫上自己,唉,无聊。
“快,快去找个梯子呀,这么高,我们总不能飞上去吧。”
“有些人就知道在这儿瞎使唤人,有本事怎么不自己去。”
“哎,我说你是几个意思,我使唤谁了,你倒是给个交代呀。”
“谁知道你使唤谁了,明明自己就低人一等,还把自己当作主子了。”
……
咦,那边在干嘛,好像还挺热闹的样子。
洛汐明明啃胡萝卜啃得好好的,却被不远处的一顿哄闹声给吵到。胡萝卜一丢,直接循着声源去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帮小丫鬟这是存心要在荣侯府闹事呀!
南荣皓不在,各自放飞自我,连自己是谁也都分不清楚了。
眼看两名小丫鬟恶狠狠的扑向对方,却被各占一方的姐妹给拉住。仅仅露出两个互相喷口水,伸得似乌龟脑袋似儿的脑袋。
说的好听些便是两个闹了矛盾的人互不谦让,各显现神通,说的不好听些,就如同刚从铁笼子里放出来的两条恶犬,正准备来场疯狂的恶狠斗。
洛汐不解其意,故而上前从一派中拉出一个小丫鬟一问,原来就为了一只从树上的鸟巢里坠下来的雏鸟。
大伙儿都有送雏鸟回巢的心,就是没有人真正的行动起来。要晓得眼前这棵树高过一座楼宇,岂是一般人能送上去的。
所以其中一个好算聪明灵巧的小丫鬟就想到了借助木梯,虽然是提出了方案,却因自己没有动手,想从众多姐妹中套出个勤快点儿去拿,哪知道却被另外一个脾气暴躁的女汉子给误解,大战也就这么开始了。
洛汐听完当场就翻了个白眼,她当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也就是架木梯,至于么?
眼前的局面不消停也就罢了,还越闹越凶,真怕别人不晓得他们都是那类不好惹的角儿。
洛汐无耐敞开嗓子冲他们大喊一声:“停!!!”这才稍微平息了这场硝烟。
所有人的目光就惊呆了似儿的看着她,没有一个发言。倒是洛汐,对他们简直无语到了极点。
“不就是一架梯子么,你们至于要大闹整个荣侯府么?我去抬总归行了吧。”
敢担起整个场子的女子可不是吹出来,大概也就两口茶的功夫,洛汐便从工坊拿出木梯搭在粗糙的树干上。
拍了拍手,一脸不屑的道:“咯,多大点儿事儿,这不搬来了。”
其中的一个扇风点火的小丫头从众姐妹中冒了出来,对洛汐是大加称赞,“还是洛汐速度快,这么快就将东西拿来了。”转眼看向众姐妹,手却指着树下那只叽叽喳喳的雏鸟,“刚才不是有人要大发慈悲,送这只雏鸟回巢么,现在可以上了。”
洛汐顺着她的看去,那只羽毛未长全的鸟儿在无依无靠的环境中打着寒噤,一副已经看破死亡的病状。
真是只小可怜,要是他们不在,本姑娘终身一跃,送你回家那是轻轻松松的事儿。
此时人群中的人如同销声匿迹了般,方才的满腔热血全被雨水冲淡,化作了平静。
当仰望面前这棵苍天大树之时,他们的内心却波动如潮,各有想法——
这树这么高,万一摔下来岂不残废,傻子才愿意装好人给自己找事儿。
方才说救这只鸟的又不是我,谁说的谁去好了。
别叫我,千万别叫我,我宁可当个坏人。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
不知为何,这些人的心声莫名传进了洛汐耳里,洛汐听得清清楚楚。
难道人都是这么虚伪的么?
她心里暗叹了口气,亲自捡起树脚下的那只雏鸟,抚摸着它的脑袋安慰:“别怕,他们都不愿意送你上去,我送你好了。”洛汐嫌弃、鄙视的眸子从人群中扫过,提着裙摆准备上梯子。
好在不是所有人都恶劣到那种无法挽救的地步,其中便有一名还算心底善良的姑娘自愿站出,说是怕梯脚不稳,愿意为洛汐扶着梯子。
如此冰冷的环境里,洛汐总算找回了一缕阳光,她愿意对她笑,简单的说了两个字:“谢谢。”
上梯子的时候,所有人都仰望着她,却极少有人担心她会掉下来。
好在洛汐天生擅长攀爬,这点儿伙计根本为难不了她,就在她即将将雏鸟放回鸟巢的瞬间,南荣皓回来了。
其中一位因抬头太累,闲下来休息的小丫鬟,无意间瞥到了他,一传十,十传百,接下来所有人都知道荣侯回来了,而且正朝这边而来。
所有的目光通通朝南荣皓,做足了行礼大招呼的准备,而此时正安抚着雏鸟的洛汐根本一无所知。
南荣皓向来沉着,自然不会破口大声就给丫鬟们来几句教训,而江贺则不同,身为侯府的安全负责人,自然不允许有人聚众闹事,尤其还是这类大型场面的。
三两步走上前去,板着张冰块脸就给那群丫头一个劲儿的破口指责,“你们全部聚集在此处干什么,活都干完了不是!”
就连傻子也都知道,这江侍卫一身英雄气概,又是侯爷身边的心腹,岂是好惹的。
互相缩头缩脑,也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躬着身子散去。
还是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洛汐才知道他们回来了,才头回,这不争气的身子便匀不住了。
管他什么妖术仙术在这个时候都化作一片空白记忆,她什么想不起,只知道自己完了。
身子往后一倾,在没有任何承受物的状态下,仿佛永远接触不到地面,如同正朝着一个无底洞坠落。耳边除了自己的“啊啊”大叫,与自己插身而过的只有风的速度。
她根本没有时间幻想自己如何,更不会会想到南荣皓会乘风踏浪来救自己。就在那她感受到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托住自己下坠的身子之时,她才如获新生般的睁开了眼。
这一刻她想都没有想过,自己的视线正与那双好看的眼睛相对,视线撞在一起,那种柔和好似暖阳,没有任何杂陈悬念,唯有一丝明媚,照射到眉心深处,点亮。
些许是好久没有看到这么柔情的目光,突然撞见倒叫她有些不太适应,虽然目光久久的注视着她,躺在他温暖的怀抱之中,那份忐忑的心还是有的。可她偏偏像中了什么邪,偏偏就喜欢这种感觉,不痛不痒。
“怎么那么不小心。”南荣皓的语气超乎寻常的温柔,说是绵阳也不足为过,虽然带着一丝责怪这意,但更多的还是宠溺。
他们终于如同随风风飘落的树叶,安全的抵达地面,而那份平坦,安心却迟迟未曾下降。
洛汐睁得酸疼的眼睛终于止不住眨巴了两下,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南荣皓怀里。
双手呈防御姿势摆在面前,期期艾艾的尬笑道:“侯——爷——可以——把——我——放下来——了——吧?”
确实,现在已经安全,他确实应该把他放下来了。
南荣皓嘴角露出一抹难以令人理解的笑,像是不屑鄙视,又像是嘲讽洛汐不识好歹。
他终于还是将他放下,紧跟着又不知为何将手朝洛汐脑袋伸了过去,以为是要受到什么危害,洛汐本能反应的呆住,屏住呼吸任由他摆布。
也就是眨眼功夫,南荣皓将手拿开,在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多了一张枯黄的树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插到发隙之间的。
“谢——谢——”
真该死,也不知道咋回事,说句话都说不清楚。
洛汐心里一揪,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一耳刮子将自己打醒。
丢人!
南荣皓也没多说什么,不知道空气是不是安静得过分的缘故,连洛汐肚子翻腾的声音都让他给听了进去。
而是吩咐江贺,让厨房的人准备一些好吃的,待会儿给洛汐送到房里。
江贺才应声答应,他看了她一眼便果断的离开了。直到现在洛汐还呆滞着,这南荣皓究竟是进了王宫呢?还是进了刑部?回来居然就是一副改过自新的样子。
越想这心里越抽搐得厉害,脑袋该不会被门夹了吧,态度居然那么好。
大概是正午, 厨房的饭菜才备好,洛汐迫不及待的吃了两口,就听到门外路过的姐妹窸窸窣窣的谈论起南荣皓。
“难怪侯爷回来气色这么好,你听说了么,听说太后给咱侯爷赐婚了。”
“怎么这么突然,哪家的千金小姐如此有福分,居然能嫁给嫁给咱们侯爷做夫人?”
“还能有谁,就是上次来咱荣侯府上那位大人的千金。”
“你说的是卿大夫之女,慕容贞儿吧?”
“对,就是她。”
“真是羡慕死了。”
什么?南荣皓被太后赐婚了?
洛汐明明吃得正来劲儿,却被这突入其来的消息给镇住,即便自己肚子里还是一片空,却如同活生生被人塞了许多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