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弹么?内心的局促不安促使她感到越来越不舒适。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若公然放弃,岂不公然打脸。
弹吧,绝对没问题。
她的耳边回荡起向问自信满满的声音。
她虽不敢再抬头四处张望,但有了这句话后,希望至少是有了的。
毫无一丝动力的双手似乎被什么魔力操控着,似无力又格外有力。她的脑袋中没有曲目,手上却记录着上千种名曲,只要她稍稍一动手,便能演奏这世间所有她想要的曲子。
琴声终于泛泛响起,优柔缠绵,不像海边冲击着岩石的浪花,却像极了一缕飘零在空中的彩带。风轻抚着,彩带随着风的方向舞动,痒丝丝的穿过发梢,轻抚在旁听着在脸上。
慕容敬似乎回想起什么,眼眶中的眼珠子闪烁着奇特的光,似乎是一种来自于过往的回忆,一种经历过后的感动。
心里正嘚瑟的慕容贞儿一时间惊呆,怎么也不原相信这琴是她能弹奏出来的。
况且还是她的母亲唯一传授给的音律。
这不可能!这绝对可能!一个冒牌货怎么可能学过这首曲子?
始终不愿相信的目光不服气的停留在琴与冒牌千金之间。她可能做梦也不可能想到眼前的人会是平日里与她最不合,令她讨厌的林洛汐。
结果公布,这一局,平局。
慕容贞儿心里没有不服,更多是倾向于内心深处的疑问,一个冒牌货怎么可能会弹奏她母亲生前教给她的东西?
良久之后,慕容敬才开口道:“老夫累了,今日辩证真伪到此处为止。”他的目光朝身边的管家身上扫过,“再备出一间干净的房间给小姐,两位小姐都要好好伺候着。”
直到慕容管家点头应和,他才起身回去。
冒牌千金洛汐到慕容府倒对这行礼形成了一定的记忆,待慕容敬离开时也不忘向他送别礼。
真的反而一时间如傻了一般,见洛汐有了动作,才稍稍屈身做出样子。
赛场一一卸去,场上该走的人也走了。
洛汐看着停滞在场上迟迟未离开的慕容贞儿一眼,打算离开,却被一声极度不服输的怨言声给打住。
“你究竟是谁?扮成本小姐模样意欲何为!”
洛汐也不甘愿服输,既然她现在也慕容千金的身份,自然不可能成为以她还是林洛汐时的样子。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是。”
“你!”慕容贞儿无话可反驳,毕竟现在找不出证据证明自己才是真的。
见她被气到,迟迟不见发言,洛汐才提醒她,既然没事,那她便要离开。
慕容贞儿还是沉不住气,问到了那首曲目。
“你为何会弹那首曲子?”她悠悠迈步上前,“我现在无法证明自己,本小姐承认是自己没有本事,但我们熟真熟假,自己心知肚明。本小姐只想知道,我母亲教给我的曲子,你为何会弹?”
害怕洛汐被她问的掀了底,还是小玲身份的向问终于忍不住上前来,完美一句话结束了这个问题。
“这位小姐真是奇怪,我们小姐是夫人的亲生女儿,母亲教授自己的女儿琴谱,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真小玲见他插嘴,哪里还站得住,上前又是辩护自己小姐又是贬低向问身份。
“我家小姐说话,你一个下人插什么嘴!”
向问习惯性的挑开嘴角讽刺一笑,“我是下人,你又算什么!”
她可能忘了,他现在可是照着她的样貌变的,就连丫鬟身份也是她的。她贬低她,相当于贬低了自己。
夜无声无息的来临,慕容敬愣神的坐在点着玲珑灯的桌案前,面前摆放着一本翻过几页的书,心思却融入灯芯之中。
他的回忆停留在往昔,他的夫人刘氏教授女儿弹琴时的场景,一家人团团圆圆共坐一桌,夫人笑着为他夹菜,再到临终时前脸色惨白,无力嘱托他时的样子。
耳边还是那句恍如昨天刚说过的话,“咱们就这么一个女儿,答应我,一定要将她照顾好。”
以前他总是忙于朝廷之事,几乎是把自己献给了朝廷。时间如梭,如今夫人不在了,女儿也嫁了人。
“管家。”
“老爷有何吩咐?”
“小姐有吃夜宵的喜欢,你现在马上去备点儿给小姐送去。”
管家顿住,现在有两位小姐,是不是都要备两份相同的送去?
因为一株千年血人参,在慕容府不知道还要煎熬多久。洛汐正为此事烦躁着,倒是向问,此时与她的看法却是截然不同,“在慕容府待着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比在荣侯府受那南荣皓的气强。”
要不是因为在乎洛汐,受不了南荣皓对洛汐的那种对待,他才不愿意扮成一个女子模样在这儿受苦,是个还是没权没势的丫头也就罢了,还让南荣皓得了便宜。
洛汐成了慕容贞儿,那不就是南荣皓的妻子了么?
向问固然说得有道理,可洛汐还是管不住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她只想尽快找到那株千年血人参,尽早回到荣侯府,为南荣皓疗毒。
房间的门很快被敲响,来人是慕容府的管家,刚奉了慕容敬的命,为两位小姐送吃的,刚往慕容贞儿那边送完,现在才来了洛汐这里。
向问急忙接过晚点,恭送管家:“多谢管家,奴婢会在这儿好好伺候小姐用晚饭,管家慢走。”
不知为何,他总能察觉到这个管家的怪异,似乎在有意试探着什么。
若不是向问这一句话,他铁定还打算继续待在这里,看着洛汐用晚点。
毕竟他们是凡人,心思自然与妖不同,外加性格上不了解,在保证不受危害之时,小心提防才是最佳。
洛汐恰恰与慕容贞儿相反,她根本不喜欢什么晚点,可是为了符合慕容贞儿的习惯,她又不得不吃。万一这也也是一个试探,那她岂不是露馅了?
正当她夹起一道菜正往嘴里时,却被向问及时阻止。他对她摇头做警示,斜着的目光小心提防着门外,提示洛汐这东西里面可能有问题。
若向问顾虑得不是那么多,她些许做梦也不会想到,慕容敬会在饭菜里打什么主意。
只不过这一次,慕容敬只是单纯派人送点儿吃的过来,并无其他用意。只是管家细心,不想让真小姐受委屈,所以擅作主张,故意在里面加了两道慕容贞儿讨厌的菜,以探真假。
哪晓得向问会如此谨慎,完全没给他这个机会。
翌日,第二场验证身份对决开始。
今日不比琴棋书画,也不比什么刺绣手工。
慕容敬命人请来了慕容贞儿的乳娘,他似乎已经对她交代过什么,乳娘一进门就命两位小姐褪去外衫。
这是什么情况?!
此时两位小姐,两名丫头都同处一个房间之中。真小玲还好,至少是个真丫头,可变化成小玲模样的向问始终是个男子。
君子有言,非礼勿视。
他是妖,却是一只光明磊落,绝对不轻易占人便宜的妖。
何况他的心里只容得下洛汐,即便是喜欢,她也不会选择趁人之危。
“想必这里也不需要我们帮忙,我们两个还是出去吧。”
“谁说……”话还没来得及将话说出口,她竟然连自己要说什么都给忘了。
向问就知道她会拒绝,所以在她要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在她身上做了手脚。
洛汐有意识地朝这头张望一眼,莫名被向问的这种做法给打动。
这妖活得不像妖样,倒越发活得像一个凡人君子。
真小玲还是受他控制,乖乖随着她出了房间。
洛汐回过神来,也不明白眼前这正所谓的乳娘要做什么,她说什么,慕容贞儿照做,她也有模有样的去学。
别的没弄明白,新的疑惑又来。
她正眼看着慕容贞儿,慕容贞儿也在看她,还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
“你,你的身上怎么也有这块疤?”
“疤痕?”洛汐下意识低头一看,自己身上明明没有什么。
话说这块疤痕是慕容贞儿小时候,一个不长眼的奴才不慎在她身上泼出了烫水,只因伤口太深,一直没见恢复,即便是好全了也没能去除这块记忆深刻的疤痕。
那时候乳娘经常在旁边照顾,故而对这块伤疤的印象颇深,当其验到两人皆有同样的伤疤之时,她惊呆了,这世间难道真有什么妖魔鬼怪作祟不成?
这一次验身结果上报慕容敬之后,许久不见慕容敬其他的动静。
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或许是研究什么花样,继续辩证这两个女儿的真假。
洛汐这头实在煎熬,迟迟不见消息,时间的等待令她越发着急难安。
“不行,这样下去着实不是办法,我们得尽快行动才是。”她将尚存希望的那缕目光投向问,“你现在可有什么较好的方法?”
向问颇能理解的目光看了洛汐一眼,转眼便进入了沉思,要是能硬抢,他也不至于想出这么一招,陪着慕容敬兜圈子。
最好的办法是让慕容敬乖乖交出千年血参,然而要做到这个效果,唯一的办法只能将碍事儿的慕容贞儿解决掉。
当然,一棵血参而已,没必要得弄出条人命。
终于,向问还是将没忍住内心的想法说与洛汐听。不过那一刻,洛汐终究还是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