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外婆算是陆医生的朱砂痣。
他曾经在梦境里幻想过,残阳像柑橘那样挂在树梢的时候,外婆站在田埂上拉长了声音温柔喊:
陆陆,回家吃饭啦。外婆做了你最爱的红烧猪蹄。
绵绵的声线可以飘出取很远很远。
但就是这些简单的奢望,像曹操为了激励将领们而说的青梅,缥缈的挑着陆医生脆弱的神经。直到蔚蓝高而远的初秋。
游着肥黄鸭的溪流前,喜爱鸦青对襟衫的外婆搓着绯红的裤衩,神情冷漠如冰。
她说:“陆陆你是陆家的。”
还是糯米团子的陆医生舔着糖葫芦,磕磕绊绊得有些慌张,问:“那那那……那江家致远呢?”
外婆看着他干净整洁的着装没说话。
她想起她任性得没形的致远,视线温柔得能溺晕陆医生,悠悠道:“致远是江家淑慎外婆的。”
——噫,江家淑慎外婆的。
陆医生啃着酸溜溜的红糖楂,觉得羡慕就像那一年超市里最热销的柠檬碳酸汽水,噗噜噜得一直胀着气很难受。
但他没资格怨怼江家的致远。
西装革履的老陆说过,淑慎外婆是致远最棒的钢铁侠,敢觊觎就等挨揍。
觊觎?陆医生看着裤衩满脸懵。
江淑慎是偏袒江家致远的没错,但仔细算起来江淑慎也是他的外婆对吧?难道江淑慎不是江淑慎吗?陆医生想不通。
一直到现在再想起来仍觉得迷惑,他端着早已经凉透了的大茶缸,疑惑又有些暴躁的问:“江江你说淑慎她……”
江致远没给他说太多话的机会。
他煞有介事地把那团花花绿绿的铺展开,然后捏着红笔一边做排除法,一边呵斥他:“陆陆你还想找落虹桥的话就给我闭嘴。”
有一种恼羞成怒又有一种气急败坏的感觉。
陆泽久却也藉此想起来一件事——
江淑慎不在了。现在的她是种深藏在江致远的心里,不能挖出来的禁忌。就像那部过分恐怖的电影片子,被封了就再也找不到。
真的很麻烦。陆泽久叹着气揽住他的肩膀,顺势绕过了淑慎外婆的话题,回到了找落虹桥上面,“江致远你相信男人的直觉吗?”
江致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直觉这玩意儿就跟接线不良的插头一样,时灵时不灵。但有时候又准得可怕,能电到你怀疑人生。所以他顿了一下:“陆陆你说。”
地图是茶摊叔叔友情赞助给他们的,
陆泽久卡壳了。他刚刚其实只是胡诌的。
医院里的护士常说直觉怎么样,不过那都是女人的直觉,男人的直觉他还真没仔细研究过。陆泽久皱着眉:“栖霞美院的附近。”
他从前听宋医生提起过他们的住处。
在距离栖霞美院和云涧咖啡最折中的点,用数学图形来说就是个等腰三角形,他顺过江致远手里的笔,依次圈出了临近的几条街道。
顿了顿又说,“这片区域都是住宅小区。”
他已经用缺德地图导航过了。所以——
“你相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