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敌相见时，可以眼红，可以拔刀，还可以隔街对骂。总之，有一百种可以互怼的方式。
但骨科医生和牙科病患呢？
叶榛不清楚别家病患的应对方式，她只清楚自己在0.01秒的呆怔之后，从帆布包掏出一本新日记——
金色水笔描边儿，封面右侧偌大两行寄语：那些年，我写给江医生的投诉信。
这是来时路上在旧书店淘的，想着市一地皮子就这么大，总会遇见讨厌的医生。
常言道，有备无患是最好。
于是站在书架前左挑右捡，选择恐惧症晚期般，好半天才决定这本极富时光与岁月感的日记。
黄皮纸制的封皮，不算很新，凑近闻时甚至有淡淡的霉味。
像是梅雨天过于绵延，得不到阳光照拂的书籍自怨自艾，索性和灰色霉菌凑作了堆。
但是，也好。她犹豫那么久的日记本，为的就是给江医生添堵。
试问哪一个刚刚从骨科医生魔爪下逃脱的牙科病患不想千方百计搞事情？
嘁，搞得她好像很重视医生一样。
白日梦，这只是都市丽人习以为常的精致而已。
叶榛掩着空白处的简笔画，悄悄将扉页的茶香纸巾抽走，仰头问他：“江医生，你喜欢什么样的投诉信？”
“好的医生都希望被称赞。”江致远整理好口罩位置，轻飘飘地斜睨她一眼，戏谑道：“但是你会吗？见面就想着写信斥责我的叶小姐。”
“梦境是什么都有，但江医生啊，高床软枕不可多睡。”叶榛笑得灿烂，宛若盛夏正好的繁花，“若实在闲得无事，过来为我指条明路如何？”
江致远蹲在那儿拍桔梗，有些漫不经心：“听说过罗马谚语，All Roads Lead to Rome吗？”
叶榛没听懂，从头到脚都懵圈儿的傻样：“啊？All什么to Rome？”
就这初级英语水平，也不知怎么给甜品店取名Sweet house的，百度的吗？
江致远无奈地叹气，撑着膝盖站起来，语重心长道：“条条大路通罗马。叶小姐你既已错过检查，何不试着将每条岔路和弯路都走一走，看看哪条路能抵达市一的罗马——”
哪来的美国时间搞试验？叶榛抬手打断他，些许不耐烦：“不指就拉倒，再你的见。”
“叶小姐真是急性子，我话还没说完呢。”江致远微弯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姑娘，“南苑知道吗？”
站直了也只到江致远肩膀的叶榛，仰着脖颈，茫然却真诚：“我从北苑出来，现在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你猜我知道不？”
“那真是难为你这只路痴了。”
江致远低头看着她额前散乱微湿的发，看来确实绕了挺远的路，脸都红了。粉粉嫩嫩的，像新西兰的樱桃小苹果。
想捏，想试试是什么手感。
江致远半眯着眼睛，到底控制住了自己的双手，别过视线道：“我知道怎么走，但是——”
有但是，准搞事。机智的叶榛优雅欠身，舞台谢幕式鞠躬：“谢谢江医生，你人世界第一好。”
……小姑娘永远是你小姑娘。
不忍指责，不忍重言，甚至想顺着她铺衬好的台阶走，像悬丝傀儡戏的提线木偶那样。
她指东，他便往东。
想想还挺有趣。江致远负着手轻笑，言语间有些许宠溺：“好，都依你。”
那就随着她走吧，无论去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