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回到赫卡部里,和母亲说起了刑千明的事。必青听后,手中的刺绣活停顿了片刻,随后若无其事地问:“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那两人转了圈也没捞到什么便宜就跑了。”
“知道是什么人吗?” 必青如今已经很少出门,她的心在十六年前已经随着发夫赫卡烈而去。
若非族中有要事发生,她基本都是年复一年,月复一月地坐在这窗前,一针一线地将红红绿绿的蚕丝线绣在织锦布上。
月儿喝了口水,便问母亲:“阿姆,今天绣到哪里了?”
必青看了看布上的山川河流,微笑着回:“很快就绣到咱们这里了。”
自从九黎在这荆湖之地安营扎寨之后,必青便开始将离开两河,离开梓州的那一天起,他们所有走过的路都凭着她超好的记忆一一绣下来。
这是九黎族走过的路,无论将来是否继续向前走,还是留在此地,所有的九黎人都应该记得他们曾经生活了一万余年的两河流域,和那片富饶的梓州水畔。
“阿姆,这荆地你会用什么表示呢?”月儿好奇的问。
每一个关键之地,母亲都会选择一个最有特色,最容易让人寻找到的地标作为刺绣之物,然后仔仔细细、密密细细地绣在布上。
“荆地,是我们南下以来,遇到的最大一个湖泊。自然会用这荆湖来纪念。”
月儿看了一眼母亲竹篮子里,那一堆摆放得井井有条的丝线中,她立马相中了一支蓝色丝线。月儿拿起来仔仔细细看了看,觉得这个颜色很是好看,于是高兴地晃了晃这丝线问:“那用这支湖蓝色的蚕丝线可好?”
“月儿果然和母亲想到一块去了,我刚也看中了这支蓝色,充满生机的翠绿中透着一丝安静的蓝。用来绣下三千里的荆湖是最好不过了。”
必青接过月儿手中的线,宠爱地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我的月儿就是好眼光。”
“我是阿姆的女儿嘛,自然承了阿姆对美的独特见解”
必青委婉一笑:“嗯!你这丫头惯是会哄人开心的。今天我且就受了你这一回缪赞!”
“不谬!不谬的!我每天就是给阿姆赞上十次,百次都是不为过的。”鱼儿站起来,撒娇地摇了摇必青的肩膀说:“阿姆,以后你可不可教我对歌啊?”
必青反手拍拍月儿放在她肩膀上的小手,有点不能明白女儿此刻的要求是为了什么:“月儿是真看上了赫卡布吗?”
“赫卡布吗?我也不知道啊!但刑天副兵主说等明年赶秋节我和他对了歌,那时我和他就是未婚结发之夫妻了啊。母亲难道忘了吗?”
月儿同样不理解地看着母亲,这九黎之中难道不都是以刑天副兵主的安排,作为最为正确的抉择吗?
月儿的话,让必青释然开怀——看来月儿还是没有开窍,世间情爱之事于她而言,仅仅只是讨厌或是不讨厌的两个概念。
只要她对赫卡布不是爱,必青就可以安枕无忧地继续地绣着他的山川河流图。
“既然是副兵主的话,你就自当该听从他的意思。只是……月儿没有别的想法吗?”
“什么想法?”
“比如,把赫卡布换成刑千明,或是……。”
月儿一听到刑千明这三个字就开始头大,赶紧用手封住必青的嘴巴:“哎呀,阿姆。千万不要提刑千明!如果我一定要嫁的话,那宁愿是赫卡布,也坚决不能选刑千明这么一个混世大魔王,而且他还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啊。”
“那如果是……。”
月儿提到赫卡布,突然想起自己还有正事没干,立马打断母亲的话说:“阿姆,我要去看赫卡布了!他伤得不轻!之前一直是山云照顾他,现在轮到我了。”
说完,月儿便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月儿跨进赫卡布的大门时,山云已静静地趴在赫卡布的身边睡觉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望了一眼床上的伤残人士,又向四周看了看是否还有什么需要自己去干的活。
此时的赫卡布五官已经被山云擦拭得干干净净,他英俊地脸上平静地像一池高山上的湖水,无风也无波。
“脸上还行,白白净净地挺好看。就是这手有些脏。”月儿说着便匆匆打了一盆水过来,轻轻地为赫卡布擦手。
“月……月儿。”一直在昏迷中的赫卡布突然醒来,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正是月儿在为自己仔细擦手的样子,赫卡布虚弱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呀!我把你吵醒了啊!对不起,对不起。我笨手笨脚的,不太会弄这些事,你再睡会吧。”
“这醒来了,怎么还睡得着?谢谢你能在这里照顾我。”
月儿一听,这误会就大了。她赶紧摆摆手解释到:“不,不。不是我,是她,是山云刚才一直在这里照顾你。”
山云其实已经在月儿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醒来,只是看见赫卡布错认是月儿的功劳,就一直继续佯装下去。
现如今听到月儿解释了,心里一高兴,就睁开眼睛说:“是我们两个一起照顾的,只不过月儿刚才有事出去了而已。”
听说月儿还出去了,赫卡布紧张地问:“出去?出哪里了?月儿,最近不要找刑千明玩,他现在成了众矢之的。在他身边,会随时面临危险的,知道吗?”
“噢。知道了。”月儿今天已经见识到了那两个人的厉害,如果不是那么多人在一起保护刑千明,说不定还真出什么事了呢。
所以,听到赫卡布的吩咐,月儿马上乖乖地应承了一声。
赫卡布欣慰地笑了笑,转过头对山云说:“山云,今天辛苦你了。我现在没什么事,你先回吧,这里有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