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一声轻响,一把手术刀落在游咏的身侧。秦萧甩了甩手,想要把手上的血甩掉一点,却是徒劳。
“你来干什么!”叶烨几乎是对着秦萧在吼,“你不知道自己情况吗?!还敢来?”
秦萧踢了下脚旁还未死透的游咏,抬头看看叶烨说,“这么中气十足,那肯定是没什么大事了。他看叶烨一副气绝的样子,安慰道,“好了好了,我躺那儿也不顶用,还不如过来看看,不也帮了点小忙么。”
“那可不是小忙,”葛云翼插了句嘴,语气有些夸张,“那可是帮了大忙了!”他还想再说,结果被叶烨甩了个眼刀,遂讪讪闭了嘴。
“很勇敢,却很愚蠢。”不知从何时起阿纳也关注到了我们这边的动静,他评论了这一句后转向司马,“你觉得我输了?”虽然是句问句,但说得仿佛自己胜利在握。
司马只是笑笑,他抬起头看阿纳,说,“你要是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似乎是接着他这句话的尾音,连接周围建筑的廊道里开始传来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听上去是有人正向我们而来。
阿纳往前迈了一步,好像想要下狠手,却又犹豫了一下,他抬头望了下回廊里声音传来的方向,最终还是没有进一步的举动,而是转身一下窜到了上一层的回廊下,一跳就拉到了回廊的栏杆,轻轻松松就翻身跃到廊上,然后就没了影。那身形简直和好莱坞片子里的超级英雄那样,只是最后却留了一句反派的老套台词:“我还会回来的,我们走着瞧。”
片刻之后,基地的人赶到,我们都被带走。因为这次事件产生了人员伤亡,情节严重,再加上游咏的身份特殊,一个官方翻译员死在这样的地方,要是调查不清楚,难说会不会上升到国际事件。因此我们所有人都被分开隔离询问——虽然明面上没说是关押和审讯,但是其实性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在之后的三天里面,我除了上厕所之外,就只能囿于一个三米见方的小屋子里面,面前是一张一米五乘一米的桌子,剩下的空间里面还摆了面对面的两张椅子,于是空间就显得非常狭小,甚至每次问询完毕,对方要后退椅子站起来,都没办法完全站直。房间门口二十四小时轮班有个俄国人守着,看每次有人进出那人都会把手放在腰间作防备姿势的样子,应该是配|枪了。
吃饭时间有人会送餐来,虽然来来去去就是那些发硬的面包和调味奇怪的各种汤,但我已经没有心思再去计较这些。
我被一遍遍地问询事情的经过,一开始只是这次的事件,接着是之前的事情,再接着是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我们几个就已经商量好了,尽可能地据实回答,因为按照我们的估计,这样才可能争取到对我们最有利的局面,当然,我们没有牵涉到我们的孩子,彼此也都希望所有的事情能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完结。
第一次听到我们故事的人,那眼光我永远都记得,他活脱脱地就像在看一个疯子,翻译也忍了再忍才没有笑出来。可是第二天,就换了个人来做问询,那人中文很好,不需要翻译都能正常交流,而且以他的态度来看,他是很认真地在听我的话——虽然我只是重复了一次之前的回答而已。
其实重复这件事,后来就习以为常了,当我在重复了第十二次的时候,我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对那人说,“这已经是我第十二次叙述了,你们问我再多次,我还是同样的回答,因为这就是真相。我也不介意再说一遍,但你总得告诉我,我的朋友们都怎么样了吧。”
那人抬眼看了看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后又垂下目光,继续他的询问,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我刚才那些话似的。
我瞬间没了脾气,或者已经认命,我告诉自己要有耐心,他们总不可能就这样关我一辈子,但又不禁觉得丧气。我醒了吃,吃了做笔录,做了笔录再吃,再做笔录,再吃,再睡,单调到很快就麻木起来,要不是每天太阳靠近地平线的时候,我会在墙上用指甲扣下一道痕迹,我都不知道过了几天。
于是,在我把那扣下的痕迹画出一个“正”字的时候,门开了,那原本天天来询问的人这一次没有带着记录本进来,而是站在了门口,对我道,“阮先生,您可以回去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在那里,还抬着手,指甲依旧扣在墙上,一动都没动。
于是那人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我觉得那声音从我耳朵里面进去,在脑中盘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一脸茫然地问他,“回去?回哪里去?”
那人依然是毫无表情甚至语气毫无起伏地答道,“您先回宿舍洗漱整理,晚些时候会有专机来接您和您的朋友去和平站,之后的安排我这里就不清楚了。”
我木然地点点头,然后几乎毫无知觉神游般地跟着工作人员离开回到宿舍,一直到洗澡的热水淋到身上,才开始有点回过神来。
我意识到,事情真的告一个段落了,无论是不是如当初计划的那样,我们都走到了这一步。想起这些日子来的种种,不胜唏嘘。
虽然说,我们仍然在实行计划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些意外,而这个意外,也许会带来一些我们难以承受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