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混乱，碗碟、酒瓶碎了一地，吃饭的人远远围了一圈。
吴童从没这样混战似的打过架，招架的功夫被人抡了几下，沈知南回头看了他一眼，伸开手将他圈在身后，啐了口血沫在地上。
红毛从地上捞起把凳子来，七个人散开，将手里打散了的凳子扔掉，从地上捡了玻璃瓶跟棍子围了个圈，抄近。
沈知南撸了把堆在小腕的衬衫衣袖，招手喝道，“来，来，一起！”
红毛大骂了声，“操！干他娘的！”
七个人抡着手里的家伙乱扑，沈知南一手掀了面前的桌布，抬脚踹翻了桌子。
那些人手忙脚乱的避着桌布掀翻后砸下来的碗碟，还没反应过来，桌子倒地，砸到了一人的脚，那人抱着脚滚在地上，发出阵杀猪似的哀嚎。
七彩头眼见近不了沈知南的身，四五个一扭头，全往吴童那边涌，吴童一摞盘子飞出去，摔的七零八落，人没砸中，却被逼一路往后退。
最后，吴童被逼到墙角，蓝毛呲着下牙，抽起凳子就往他脑袋下砸，吴童左闪右躲避的艰难。
沈知南转头，没在身后看到吴童，往左右撇了眼，就见吴童被逼在墙角招架的吃力，他一拳砸到挡在面前的人，跃上前一出腿踢飞蓝毛手上的凳子，用力抓过蓝毛的手腕往墙上一搡。
蓝毛一下就被顶着后颈摁在了墙上，“哎呦，哎呦”的叫。
吴童看的发怔，吐出口气，一扭脸就见红毛操起一把折叠椅，朝着沈知南的后脑砸下来。
“小心！”
吴童推了沈知南一把，凳腿拍在他伸出去推人的小臂上，登时肿起一道狰狞的紫黑肿痕。
吴童猛地缩回手，倒抽了口气，还没缓过这口劲儿，紧接着后颈一紧，人就被扑上来的红毛扯着衣领拖到了院子外。
沈知南瞳孔骤缩，黑沉沉一双眼盯紧了红毛，跟着勾了勾唇角，拎了酒瓶大步跟了上来，沉声道，“放开他！”
“我警告你，你往后退，不然老子作了他！”
沈知南冷笑了声，又往前跟了一步。
红毛鬓角渗出一串汗珠子，握紧了手里破了酒瓶抵着吴童脖颈，红着眼嘶吼，“有种你他妈就上，你来，你来，老子就剜了他这对眼！来啊！”
沈知南斜起眼来盯着红毛看，那眼神淬了冰，看的红毛一脸惊惧，他咬着牙一路退至墙根。
沈知南不依不饶，仍紧着一步跟上来。
红毛头皮发炸，一咬牙，抓着破酒瓶的手向前，吴童的脖颈冒出一连串的血珠子。
沈知南的眼神从红毛的脸上移开，落在吴童身上，吴童舌尖抵着牙床，死死的咬紧了牙根，不发声，也抬头看着他。
沈知南握着酒瓶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到今为止，他从没向人认过输，服过软。
他看着吴童，吴童抿着嘴，挣扎了一下，脖颈上的血珠子连成串。
四周全都是紧张的喘息声，沈知南忽然笑出声，他想，他是从没向人认过输，可从他退出赛场后，早不过成了一个连名字都不敢要的酒鬼。
一个酒鬼，有什么值得硬气的？
他彻底松了手，酒瓶落地，“哐当”一声脆响，一路滚到红毛脚边。
红毛贴着墙还在后退，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惊恐，他手下的人也惊惧的看着沈知南，忍不住的退后。
却见沈知南拍了下手，扬起下巴道，“怎么着，哥几个说个了法儿，我按着道照做，你们把他放了！”
周遭静了半晌，红毛似才反应过来，嗤笑了一声，拿下巴点了点刚才被掼倒在墙上的蓝毛，蓝毛会意，狞笑着跳起来踹了沈知南一脚，正中小腹，沈知南弯着腰倒退出一步，很快又直着腰站了起来。
吴童激烈的挣扎起来，红毛扯着他的头发把他按下，脖颈的血染红了白衬衫衣领。
沈知南皱了皱眉，冷冷的看着，站在原地没有动。
红毛狞笑了声，冲沈知南叫，“刚才打的不是挺带劲的么，怎么，怂了，怂的忒快啊，爷爷们还没尽兴呢，来啊，接着来啊！”
他喊了几句，沈知南垂了眼盯着地，根本没看他一眼，似拳头砸进了棉花，浑然不解气。
红毛呲着牙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有人接过酒瓶，架着吴童，红毛朝沈知南往前一步。
院子里突然进来个人，扒开看热闹的进来，挡在沈知南前面，对着红毛一伙皱眉喝道，“你们是来砸场子还是怎么着？！”
“跟你没关系，滚一边去！”
红毛一把推开他，抬脚就往沈知南身上踹。
人群里突然杀出来道红影，红毛伸出去的脚被抡圆了折叠椅拍回去，兜起一阵热浪似的风，紧接着从他嘴里发出一声杀猪似的哀嚎。
围着看热闹的人都张大了嘴倒抽了口气。
只见红色长风衣的姑娘扔了凳子，拍了拍手，蹙起两道柳眉，冷声道，“好好吃个饭，就你他妈事儿多！”
红毛被拍倒还没爬起来，就被一双细跟鞋踩了手，“嗷嗷”的一阵杀猪似的惨嚎。
红色长风衣的姑娘不耐烦的呵斥，“放开那小子，让你的那些垃圾滚！”
“滚滚滚！”红毛挥着另一只手，那六个人大眼瞪小眼，这姑娘脚下不留情，细细的鞋跟旋了个弯儿。
“啊啊啊，放，放人——”
六个人听着红毛杀猪一样的嚎叫声，松开吴童，一溜烟，跑的连个影子也不见了。
那姑娘松开脚，踹了踹红毛的腰，一扬脸低喝了声，“滚！”
红毛连滚带爬的往外跑，头都没敢回一下。
吴童低低吸气，揉了揉后颈，“呵，厉害了，现实版红太狼……”
沈知南一把将他扯到身前，上下仔细看了一遍，确认他没事，才皱眉头呵斥道，“别乱说话！”
他往前了一步，刚想上去跟那姑娘道谢，却见那姑娘直接绕开他，从不远处的桌子上提起一把吉他，斜跨在背后，目不斜视的在万众瞩目下退场。
吴童直勾勾的盯着那道大红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红太狼”三个字在脑海里盘桓不散。
“这姑娘够剽悍！”沈知南啐了口嘴里的血沫，紧了紧眉头，吭了一声。
饶是热闹凑了千千万万，靠个姑娘收场的还是头一回，这阵势足够让镇上的人茶余饭后一阵子了。
摊位的老板黑着脸过来找沈知南，“兄弟，这……”
“你合计一下，赔多少告我个准数，让伙计跟我回去拿就行了。”他说着揉了揉手肘关节，找了个整胳膊整腿儿的椅子坐下，抬头看了眼把计算器敲的噼里啪啦的伙计，叹出口气，问道，“有烟没？”
老板见他赔钱赔的痛快，利索的掏了根烟给他点上，顺便招呼了人给吴童上药止血。
吴童脖子上只是划破了皮，没什么大碍，血很快就止了。
沈知南深吸了口烟，缓缓抬头，正撞上吴童偷偷的朝他瞟过来的眼神。
那边伙计用计算器又已经合了一遍，看着摊子老板开口道，“加上之前餐费，一共七千二。”
“兄弟，你看这样，零头我就给你免了……”
七千跟二百的零头，沈知南有点肉疼，他深深的看了吴童一眼，招手把吴童跟那个伙计叫上，回头对老板点头道了声谢。
从酒馆取了钱递到那个伙计手上，这事儿算是了结了。
看着那伙计拿钱走人，吴童靠在二楼门口，垂着眼不敢看沈知南。
沈知南坐在床边从枕头底下翻东西，嘴里叼着的烟灰抖了一床单，翻了半晌，踹了脚面前椅子。
椅子发出的动静来吓的吴童一激灵。
今天，这倒霉催的，全凭他作的，以沈知南的性子，没把他拎着扔出去，算是极反常，他不敢跟他的眼神对视，生怕听到沈知南赶他的话。
“过来！”他弹掉烟灰，招呼吴童。
吴童弱声弱气的叫了声看，“大叔——”
音调拖了老长，走过去的步子都是靠挪的，沈知南看的不耐烦，呵斥道，“快点儿，别磨蹭！”
这一声起了效果，吴童几步过去，坐在了沈知南面前的椅子上。
“胳膊，抬起来！”他叼着烟说话，刺鼻的烟味弥散开来，呛的吴童直咳嗽。
隔着缭绕在两人面前的烟雾，沈知南眯了眯眼，反手将烟头摁灭在了烟灰缸，拍了拍手，拿过吴童被打的发肿小臂，喷了药往开给他揉肿块。
吴童疼的“嘶嘶”倒吸冷气，嘴里叫着，“疼，疼……大叔，轻，轻点……”
“疼？！疼就对了，活该！”沈知南骂了一句，吊着眼睛看他。
吴童抿着嘴，额头上冷汗津津，却真不吭声了。
“那种时候，不懂得先跑了再叫人吗，长得什么脑子，我去！”
“我跑了万一你被人揍了呢？！”吴童低着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沈知南手上停顿了一下，“啧”的笑出了声，问，“你在我没被揍是吧？”
吴童的头埋的更低了，平时的抖机灵的劲儿一点也不见。
沈知南揉捏的手法渐渐变得平缓，等喷好了药，他松开手，把那管药塞到了吴童手上。
这药还是上次红毛来闹事，吴童送给沈知南的，今天又算是物归原主了。
他点了点下巴道，“把伤着的地方喷点药，清凉快好，还有自己那脖子自己注意着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