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刘熠刚把脚挪开，沙沙的扫地声就立刻响了起来，老和尚那条僵持了半天的手臂，行云流水一般把之前停滞的动作给衔接了起来。
若不是看到他把刚才自己站过的地方多扫了几次，刘熠都想拿竹笋敲他一下，看看到底是个活人，还是一具阵法和灵石驱动的傀儡。
不紧不慢的老和尚终于把地扫完了，他将秃扫把和灰铲放倒角落里，这才转过身来，单掌在身前一竖。
苍老而又沙哑的声音响起：“阿弥陀佛，劳烦小施主久候了。”
看到那一双浑黄中带着赤金色的瞳孔正盯着自己，刘熠反倒还愣了一下，真的是在跟我讲话？
连忙掐了一个道家法印，刘熠躬身还礼，“晚辈见过大师，冒昧前来，希望没有打扰到大师清修。”
老和尚摇了摇头：“老衲只是一个打扫佛塔的老僧，称不得大师，此界佛土崩塌万年之久，早已不闻佛音，不通佛国，何来清修之说？”
这是在跟我打禅机吗？我都结印表示自己是道家的修士了，咱能不能好好说话？
“大师此言差矣，我观此地众僧皆是无神无智，唯有大师身上的佛光纯净祥和，必然是佛门大德之士。况且修佛乃是修心之行，心中有佛，处处皆为佛土，莫非大师心中无佛？”
刘熠摇头表示不赞同，立刻侃侃而谈，反驳他的说法。
讲完之后心里不禁有些得意，咱虽然不是修佛的，但是胡诌两句还是可以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老和尚长长的眉毛忽然一抖，明显没有想到刘熠会这样说，也可能是他以前接触过的其他修行者，没有他这么油嘴滑舌，一时之间竟愣住了。
可能是在心中思索着佛经中有没有可以应对的说辞，足足过了好一会儿，老和尚才开口，嘴角还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
“小施主所言甚是，老衲受教了，这座佛塔我已扫了数万载，万不敢使一丝尘埃沾染，岂能言自己心中无佛？”
谁料想刘熠又摇了摇头：“大师此言又差矣，正所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原本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大师的眼里能看到尘埃，而且容不得尘埃，岂不知它们并非真正的尘埃，而是你心中的尘埃。”
一首千古名句，再加上如同绕口令一样的反驳，这位大师神色一愣，立刻又陷入了死机状态。
这一次他思索的时间更长了，就连身上的佛光都慢慢的黯淡了下去，刘熠都吃了几瓶丹药，啃了三根竹笋，他还没回神过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糟糕，是不是说的太过分，太打击人了，让这位大师的佛心受了重创？
正犹豫着要不要替他检查一下腹泻丹药的时候，老和尚身上的金色光芒越来越亮，照的木塔内纤毫毕现，一圈光晕出现在了脑后。
更惊人的是，他的身体直了起来，松弛皮肤开始变得紧绷，斑点褪去，变得白晳红润，布满褶皱的苍老脸庞，竟然也变成了丰神如玉的小和尚。
刘熠正在震惊的时候，他忽然双手合十，虔诚无比的弯下了腰，“多谢大师今日渡我，请受小僧苦海一拜，蹉跎数万载，今日方知尘非尘，我非我，佛非佛。”
“啊，您这是做啥？使不得，大师快起来。”刘熠吓得连忙伸手去扶他。
可是小和尚的胳膊犹如擎天山岳一样难以撼动，几乎弯到了九十度，他才起身。
他神色激动的拜了又拜，“使得，使得，大师乃是佛陀临世，是为了此处被魔染的佛土而来，今日路过佛塔点化小僧，定是不忍见我多年苦修的功德散尽，弟子愿侍奉左右，他日重归西天佛国之时，只求带我同行。”
“错了错了，苦海大师你别这样，我刚才都是胡说的，我也不是什么佛陀临世，带不了你去西天。”刘熠被那股气息压制的几乎无法呼吸，甚至被推的向后滑行，连忙大声解释。
开什么玩笑，从你身上的气息来看，简直比玄天老师他们几个都厉害，让我带你去西天佛祖那儿，我哪有那本事？
就算真的能去佛土，那也是几千年以后，我飞升了仙界，再找路去佛界，可若是万一你哪天清醒过来，发现我是骗你的，还不顺手把我捏死了？
俊美的不像话的小和尚苦海，顿时脸色一苦，“莫非大师看弟子修行几万载还是这般模样，嫌我资质愚钝，不堪造就？故而去不得那佛国，拜不得佛祖？”
不等刘熠答话，他又立刻解释道：“其实弟子的佛法修为远比现在厉害，只是当年魔劫发生的太突然，弟子拼死反抗，尽斩邪魔之后又深受重伤，连头颅都被劈开了，所以修为大降。
先前您触动佛经之时，整座木塔中的佛经都飞向您，只是您乃是佛陀的一世，此中经意早已参透到无人能及的地步，它们就全部崩碎了。
还有您身上的天火，如同大日横空，绽放浩瀚光芒，您必是我佛大日如来座下的弟子，甚至是他的化身之一，那朵七色莲花自行护主就是证明。
还望大师慈悲，收下弟子，如能侍奉左右，随您一起修行，我必会用心修行，努力提高修为，替您护卫修行之路。”
苦海小和尚越说越激动，最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双手合十，脑门紧紧贴在地上。
这……这……
刘熠瞠目结舌，玩儿大了，我的天啊，咋就不听我解释呢，你刚才说头颅被劈开过，是不是受的伤还没好啊？
劝又劝不走，打又打不过，再说人家都几万岁了，跪在地上太久也不合适啊，要不先答应他，做个缓兵之计。
平时呢，也不要求他做什么，好吃好喝的提供着，也许还能请他给道院做个佛法老师，受所有学生的尊敬，这样一来，就算哪天他恢复了神智，应该也不会为难我吧？
就这么决定了，刘熠正了正脸色：“苦海，我答应你便是，你且起来说话，但是想要随我修行，需得遵守一些戒律，你可愿意？”
苦海小和尚万分惊喜的抬起头，连忙喊道：“愿意愿意，弟子愿意，师父您说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