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薇的心豁然开朗,那一刻的她不再为清夙的死而悲伤,她懂,清夙哥哥何其高傲的一个人,细作身份暴露怎可能苟且于世。
身份未暴露时,他可以欺骗众人更欺骗自己,他是高高在上的神君,是人人眼中所敬重的神君。可身份暴露,活着,便是一种致命的煎熬。死去,才是一种救赎与解脱。
她明白,清夙哥哥死的其所。
洛云薇终是转身,上前在墓碑上刻下“北夙神君清夙之墓”。
看着墓碑,她露出浅浅笑意,往后的日子你便能日日陪伴在天薇神女身旁了,想来你亦是欢喜的吧。
忽然心口一震,竟让她有一种窒息之感,许是清夙将近五千年的灵力传于她,天帝虽为她调息,可她要将这些灵力与自身融合至少需百年。想到此处,可心口那份悸动却愈发明显,额上冷汗溢出,她不禁抬手紧紧捂住胸口。
萧沉见她捂住胸口,“怎么了?”他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她,触及手心时竟已是汗水淋漓。
“不知为何,只觉心口悸动。”洛云薇说话时声音虚弱无力,呼吸几欲停滞。
萧沉探她灵息体内灵力虽是乱窜,却还是稳健,说不上何处有异。他精锐的目光不由扫向面前清夙与天薇的衣冠冢,问道:“当年你与流霜剑感应时可是这种感觉?”
洛云薇仿佛被点醒,似乎有那么些相同,难不成是流霜剑便在这附近,此时正在与她所感应?她当即调整呼吸,凝神试着运用体内的灵力去感应着,果真不出片刻,四周颤动起来,一股强大的灵力似要破土而出。
“果然。”萧沉雪袖一挥,手中火灵乍起,很快便找准一个位置,火灵当即击碎天薇神女墓前一处,刹那间红光漫天,流霜剑破土而出,在四周盘旋数次最终落在洛云薇的脚边。
洛云薇瞅着脚边安静的流霜剑,胸口那抹悸动已渐渐散去,再无不适。
她弯下腰执起流霜剑,指尖轻抚剑身,低声道:“清夙哥哥临终前让我将他葬至此处,原是为了将神器交予我。”
萧沉看那偌大的巨坑下,混沌镜亦安静摆放着,他抬手间,混沌镜已至手中,他低头打量着这面看起来极为普通的镜子,“难怪清夙能以假乱真。”说着便将混沌镜递给她。
见他丝毫不留恋混沌镜的模样,她不禁问:“在你面前可是两件神器,你心中没有任何邪念?”
他倒是低低一笑:“当年夺神器是为母亲,如今我要要这神器何用?”
闻言,她才接过混沌镜,收入怀中,犹豫一会又问:“你怎不问问,在天宫,天帝与我说了什么。”
他耸耸肩,一脸不以为意:“那是你们之间的事。”
“你就不怕我已将你勾结魔界之事告知于天帝?” 她不依不饶,偏不信他能如此淡漠。
“你不会。”
“可若我说了呢?”
萧沉看着她的面容,依稀有着难以言喻的苍白,恍惚间想起当年在人间历劫与她相处的种种,便是一段永远无法抹灭的记忆,那时的他只道那是万年岁月中所经历的黄粱一梦。可往后的日子中,与她是利益驱使一同前去魔界,他们曾并肩作战,却亦敌亦友。
当为了神器而背叛他时,心中虽有愧疚,可他却也是决绝的,只想着她夺神器不过是为杀玄越,那他夺走神器帮她杀玄越便是。那一刻的他,走的毫无留恋,甚至没有任何后悔。
夺走神器那些年来,他躲在人间一处荒芜之地将母亲渡给他的灵力与自身相融,便借着三件神器让灵力修为突飞猛涨。直到他恍然发觉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洛云薇竟变了,她卑微的在清夙身边敛去一身锋芒,为她不断放弃自己的坚持与信念,那时的他突然有些失落。
当他知道清夙废去她毕生灵力那一刻,他像是失了心智,在茫茫天地间寻找着她的踪迹,他害怕此生再也见不到她,更害怕见到她时已是一具斑斑白骨。可幸的是他终是在野兽吃掉她之前寻到了她,看着她满身鲜血地躺在泥土间,第一次觉得那个锋芒万千的洛云薇竟是这样娇弱,狼狈到不堪一击。
四千年来,他头一回这样害怕,更是自责,若当年他没有取走三件神器,她便不会去北夙仙宫,更不会让她受到这样的伤害。他不断为她运气输送灵力,即便会废尽毕生修为,只想看见她醒来,哪怕是对他横眉冷对拔剑相向。
那一刻的他才明白,原来她在他心中竟不知何时早已根深蒂固,什么谋划,什么仇恨,这些远不如她的安然无恙。
洛云薇看着他片刻间,如寂夜般深沉的目光闪过太多情绪,她有些捉摸不定,“是不是有点后悔,当初没将我与挽玉灭口?”话音未落,只见萧沉上前一步,咫尺间他那冷隽的目光,静若深海。下一刻已被他紧紧拥入怀中,只听得耳边传来一抹妥协的叹息,“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她只觉整个人被他禁锢在怀中,没有任何缝隙躲藏挣脱,靠在他胸口间唯听见那一声声强而有力的心跳。
“薇儿,对不起。”他的手托着她的头,深切地低语。
感受到他的气息喷洒在发间,她的心忽然猛烈的跳动,多少年了,她再没感受过这份悸动。她的手缓缓自腰间环抱着他的身躯,低低回应道:“嗯。”
曾经她的心有多么冷,如今她的心便有多么暖。
是清夙哥哥教会了她善恶与放下,如今萧沉又给了她最真切的感情,让她明白自己并不孤单。这世间并非只是杀戮与仇恨,她也还是可以再次相信一个人,再次将自己的感情交付给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