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去做,将来是会后悔的。——沐菀晴最终,直到苏庆天下葬,浅静也一直没能得到那个问题的答案。
就在苏庆天下葬的那一天,苏庆天的律师公布了他生前立下的遗嘱。苏氏将由沐菀晴暂时接管,直至浅静大学毕业。
苏庆天将苏家的那幢别墅留给了苏筱雅,还给了她苏氏百分之十的股份。那已经足够她无忧无虑地活很久了。
如同在苏冰宇的葬礼上一样,浅静始终没有掉一滴眼泪。所有的人都在议论,原来苏家的大小姐是个冷血无情的人。自己的哥哥去世的时候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现在自己的父亲去世了,也没有掉过眼泪。
浅静丝毫没有在意那些人的想法。她站在沐菀晴的身后,脊背挺得笔直。
苏庆天的葬礼比韩星辰的葬礼还要隆重。毕竟是在商场驰骋了十几年的商业巨子,影响力自然是非同一般的。
有不少人惋惜,但是也有不少人庆幸。有人预测,苏冰宇死了,现在苏庆天也死了,能够撑得起苏氏的人都死了,苏氏倒闭只是迟早的事情。
没有人看好浅静母女。虽然沐菀晴把自己的公司打理得有声有色,但是那并不代表她能够掌控一整个苏氏。而浅静就更不用说了。不过是一个大一的女学生,虽然是在A大念最好的金融系,但是苏氏能不能撑到她毕业都是个问题。
浅静现在并没有心思去想那么多。苏庆天在心里都已经交代的很清楚了。苏氏最近几年的发展计划都已经制定好了,只要沐菀晴按照那份计划去做,不说能够带领苏氏更上一层,但是至少可以保证在最近几年内,苏氏不会走下坡路。
而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地念书,完成学业,尽可能多地吸收知识,直到她有能力接手苏氏。
学校那边她已经基本上没有去了。为了能够更好地吸收知识,她请了很多家教。每天都会有不同的老师进出她的公寓。她把自己的每个小时每一分钟都充分地利用了起来。就连沐菀晴都担忧地对她说过,如果累了的话,可以给自己放个假,好好地休息休息。
但是她摇着头拒绝了。苏氏可以算的上是苏庆天一手建立的,她不能让他的心血在她的手中毁掉。更何况,那之中还有苏冰宇的心血。
她就像一块干涩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她所能吸收的一切。除了学习原理以外,每个周末她都会到公司去,在秘书的带领下熟悉整个公司。
最后,还是沐菀晴看不下去了,特地找来许薇融和程雅蝶,让她们两人硬拖着她一起去逛街。她抵不过,还是和她们一起出了门。但是即使是走在街上,她也显得心不在焉的,让许薇融和程雅蝶十分无奈。
“浅静,你不要这样子好不好?”许薇融首先受不了了,出声抱怨道,“和我们一起逛街就那么无聊么?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就是。浅静,你这样让我们很难过诶。”程雅蝶也出声附和道。
“不是,我只是在想公司的事情。抱歉。”浅静歉疚地笑笑,努力将自己的思绪从公司上收回来。
“好啦,这一次就先原谅你。不许再有下一次哦!”许薇融耸了耸鼻子,说道。
三个人整整逛了一个下午,但是最后却什么都没有买到。晚上,三个人一起到沐菀晴的公寓陪沐菀晴一起吃饭,席间有许薇融这样的开心果调节气氛,倒也算是其乐融融。
饭后,让司机将许薇融和程雅蝶送回学校,沐菀晴和浅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两人之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气氛,谁都没有说话。
电视上在播放着无聊的肥皂剧,浅静看得心不在焉。
她开始走神的时候,突然听见沐菀晴说道:“韩星辰找过你很多次了。”
“哦。”还是只有一个单音,浅静疑惑地看向沐菀晴,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或许应该和他好好谈一谈。”沐菀晴眉头轻皱。
浅静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道:“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好谈的。他想说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我觉得既然我都已经知道了,那么我根本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去再听他说一遍。因为无论他如何解释,这件事情都不会有其他的结果。”
沐菀晴端起茶几上的锡红茶轻啜了一口,悠然地说道:“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会有其他的结果?”
浅静耸耸肩,说道:“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在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上而已。”
听见浅静如此的回答,沐菀晴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浅静,你已经十八岁了。在法律层面上来说,你已经是成年人了。我没有权利干涉你的行为,但是我必须要提醒你,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去做,将来是会后悔的。”
浅静笑了笑,没有说话。
沐菀晴知道浅静并没有将她的话放进心里,也不再劝,而是重新将视线放回了电视上。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电视上正在播放着无比狗血的剧情。女主得了不能救治的绝症,然后故意疏远男主。那个长着一张锥子脸的女人在面无表情,用无比冰冷的语气对着男人说:“我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你。我之所以和你在一起不过是为了你的钱而已。”
男人眉目哀伤,抓住女人的手,心痛地说着:“没有关系!不管你是为了什么而和我在一起,都没有关系!只要我喜欢你,我爱你,你只要接受我对你的好就可以了!我不在意的!”
女人猛地一甩手,把男人的手甩开,丝毫不留情面地说:“可是我在意!你还不明白吗?!我已经厌倦了你了!像你这么无趣的男人,我受够了!”
然后女人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留下男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只可惜,男人看不见,在女人转身的一瞬间,她的眼泪刷地掉落,为了逼迫自己离开那里,她咬紧了牙关,才有力气迈动自己的双腿。
谁先说爱,谁就输了。——沐菀晴其实这部电视剧是浅静很早以前就已经看过了的。那是她所看的为数不多的电视剧之一。
在电视剧的结局中,女人得到了救治,幸运地活了下来。但是男人却迫于家族压力而不得不娶另外一个他不爱的女人。在女人病愈出院的那一天,正好是男人步入教堂的那天。
记得第一次看到结局的时候,浅静哭得稀里哗啦的。她觉得,爱情不该是这样的。既然相爱,就应该是生死相随。女人太傻,害怕男人看到自己病入膏肓的丑陋模样会先说离开,于是她便狠心地让自己先转身,至少她在男人心目中,永远都是美丽的模样。男人也太傻。以为娶不到自己爱的人,那么随便娶谁,都是一样的。
浅静对此感到十分的失望。那个时候的她还傻傻的以为,有情人都应该要终成眷属,以为两个相爱的人一定能够克服所有的困难走到一起,以为所有的童话都能够成为现实。
直到长大了,明白了其实苏庆天和沐菀晴之间根本就不是因为爱情而在一起,明白自己和哥哥并不是所谓的爱情的结晶,她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并不如她所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是她太天真了。总以为世界是无比美好的,没有什么丑陋的东西。可是恰恰相反。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我们看不到的阴暗面。只有当我们渐渐长大,才会认识到世界的丑恶和浑浊。我们所能做的,除了独善其身,再没有其他。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浅静突然开口说道。
沐菀晴点点头,“问吧。”
“你当初为什么会答应嫁给他?”
浅静还是选择了用“他”来代替那个称呼。她始终不习惯在他人面前说出那个词。尤其是在沐菀晴面前。那会让她非常不自在。
似乎是很诧异浅静会问这个问题,沐菀晴与浅静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反问道:“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嫁给他?”
浅静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以前我觉得你是为了家族利益。可是后来我发现,似乎不止。你很关心他。虽然做得不太明显,但是仔细观察的话,还是不难发现的。”说到这里,浅静顿了顿,不太确定地问道,“是因为爱吗?”
闻言,沐菀晴露出了一个飘忽的微笑:“大概吧。”
“大概?”浅静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不太明白沐菀晴的意思。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宴会上。他很出众,是很多少女心目中理想的类型——这一点,冰宇完全地遗传了他的良好基因。我不确定那个时候的自己是不是爱他的。我只知道,当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外公告诉我,我将要和他结婚的时候,我很高兴,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要拒绝。”沐菀晴缓缓地说着,思绪渐渐飘回到了二十年前。
“但是他已经有了相爱的人了——”
“我不知道。我以为他和我一样,也是以同样的心情在期待着这份婚姻。”说到这里,沐菀晴的微笑变得苦涩。她停下来,喝了一口有些变凉的锡红茶,继续说道:“你无法想象结婚之前的我有多么开心。我的父亲从来没有逼迫过我和他结婚,他很疼爱我。在他看来,家族利益远远没有我的终身幸福重要。所以,和他结婚完全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当然,你也可以认为,那是因为我爱他。”
“后来呢?为什么你们会变成那个样子?”浅静有些着急地问道。她是真的很好奇。按照沐菀晴的说法,既然她那么期待与苏庆天结婚,为什么到了后来两人之间会变得“相敬如冰”?
“后来?后来的故事就很简单了啊……不,应该说故事从一开始就很简单。在新婚的那天,他被灌了很多酒,才会有了你的哥哥。他一直认为,我们之间是没有爱情的。他甚至和我约定好在彼此的父母面前扮演恩爱的假象,但是在生活之中两人要互不干涉。”
“你答应了?”浅静简直不敢相信。那么精明的沐菀晴,竟然会答应那样愚蠢的约定?!
沐菀晴说:“我别无选择。既然他不爱我,那么我自然也不能让他知道我是爱他的。谁先说爱,谁就输了。我不能输。在爱情里,输掉的女人的结局永远都是可悲的。”
浅静哑口无言。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爱情里还可以分输赢么?”
“在那个时候,我以为是可以的。从小到大的教育让我不愿意向爱情低头。我的骄傲不允许我先将爱说出口。这些年来,我一直都过得很矛盾。一方面,我要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爱他,停止爱他,那是一种毫无意义的且很有可能会摧毁我的骄傲的一种行为。但是另一方面,我又忍不住想爱他,并且想得到他给予的同等的爱。”
真的是——很幼稚的想法啊!浅静在心里想着。
似乎看穿了浅静心中的想法,沐菀晴轻轻一笑,说道:“很幼稚是不是?现在再回头去看当时的自己,我也觉得很幼稚。悲哀的是,这些年来,我竟然一直都没有弄明白。直到他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才知道,原来在爱情里面是没有输赢的。所谓的输和赢不过是自己给自己筑起的堡垒而已。因为不想被拒绝,所以才会倔强地说自己不爱,谎称自己爱的是其他的人。不想他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不想让自己活得卑微。”
“你后悔吗?”浅静忍不住问道。
“你是指什么?”
“后悔嫁给他。后悔嫁给了一个心中最爱的人不是你的男人。后悔没有再一开始的时候就拒绝这桩婚姻。”
沐菀晴许久没有回答。就在浅静以为她会点头肯定的时候,沐菀晴摇头了。她坚定地说着:“对于嫁给他这件事情,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惟一后悔的,就是没有及时地告诉他我爱他并且问他爱不爱我。哪怕他拒绝我、告诉我他心中另有他人都无所谓。也好过我现在只能等到我百年归老之后再去找他要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