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唤醒了沉睡的生灵。风轻轻拂过,屋外那片含苞待放的紫色鸢尾羞涩的揭开了面纱,娉娉婷婷,一抹紫色的沁香被风传送至各个角落。
晨曦的微光如一层轻纱笼罩着床沿两朵并蒂莲,睡得极不安稳的衣舞旁若无人的伸了个懒腰,虽然动作懒散缓慢,还是惊醒了睡了一宿的朵儿。
衣舞尴尬的笑着:“朵儿妹妹,不好意思,不小心打扰到你了。”
朵儿显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上扬的嘴角划出一个甜美的酒窝。“衣舞姐姐,你终于醒了,朵儿昨日睡过头了,未能即刻看到姐姐醒来,姐姐别怪罪才是。”
衣舞友好的抓着她小巧玲珑的手放在掌心,“亏得妹妹多日悉心照料才苟活至今,岂能对救命恩人有责怪之说?”
“真正救姐姐的人还是少掌门,妹妹可不充当这救命恩人。”灵动的眼眸尽显活泼之气,惹人疼爱至极。忽而拍头暗恼“姐姐昏睡多日身子还需调养,应该用沐浴调养下身子才是,朵儿立马去准备换洗衣物和早膳。”
衣舞也觉得骨头都舒展不开了,腹内空空如也,对朵儿的体贴入微千恩万谢。“如此便麻烦妹妹了。”
“不麻烦不麻烦,姐姐稍等。”说着人便匆忙踏出屋外,裙摆生风,一缕淡淡的女儿香萦绕在衣舞鼻间。
她这一生碰到的贵人实在太多了,死而复生,得到了宁青云极大的宠爱,与绿裙的姐妹情深,还有紫葵和朵儿……这一切,是她前世想都别想有的无价之宝。前世一人忙忙碌碌的活着,与父亲关系随着时间冲淡,想必那个女人带着拖油瓶嫁进来,她也可有可无吧?穿越也挺好的,两全其美,顶多父亲少了个女儿,有后妈和那个未曾见面的弟弟照顾着就好了。
久寻未果的龙妖墨沮丧的回到妖界,每个见到他的小妖看见那千年冰封的脸都敬而远之,他若生气,他们绝不敢跟他走一个道,他们妖王陛下一个不如意便放点火,放几把剑……谁愿意当那炮灰去?
那对守门的狐狸蹑手蹑脚的来到妖王寝宫,互相推搡着谁去给他们伟大的妖界之王说有人闯进冰窖了,且她俩还不知是谁进去了又干了什么。这一消息在盛怒的龙妖墨面前提到会是怎样一番情景?死无全尸?粉身碎骨?
“还是你去吧,我……我在外面等着受罚就好。”那女狐狸少了那日嚣张跋扈的模样,此刻像一只淋过雨的山鸡,瑟瑟发抖。
“我才不去送死,要死一起死,当初咱俩一起守的冰窖。”那男狐狸自然觉得不甘心,凭啥让他去当出头鸟。
女狐狸眼中尽是厌恶。“就你这样没骨气的男人,还指望我嫁给你,哼!”
“拿你跟命相比,当然是命比较重要,狐族那么多贵族小姐,也不是非你不可,没命还怎么享受?”
女子顿时羞愤:“你!……”声音越吵越大,俩人都没注意到他们如幽灵般的妖王陛下已经走到他们身后。
“你们在吵什么?”本来心情就不好的龙妖墨,语气里颇不耐烦。
这如地狱阿修罗的声音吓傻了争吵的两人,这回倒是和谐默契了:“妖王陛下饶命啊,卑职守住冰窖被歹人用毒药所害,让他进了冰窖……”说话的是那男狐狸,果真还比较理智一点,与那女狐狸一起跪在地上,虽然刚刚跪的有点急促,两人的腿皆发出骨头断裂的脆响,却硬生生憋着不敢叫出来,两具跪在地上的躯体依偎着不住的颤抖。
龙妖墨本想举手运气,停在半空中想明白了什么,说了句“回来再找你们算账”就拂袖而去。
两狐狸跟虚脱了般,顿时倒在地上喘着粗气,早晚都是死,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也或许他们妖王陛下会法外开恩饶他们一条贱命。
看着机关被打开过的痕迹,龙妖墨的脸沉的如一池黒潭,连波纹都未曾有过。
当他打开最后一道机关,看着空无一人的冰棺,脸色煞白。再看到倒在一旁的牡丹,顿时了然。
他没有立刻杀她,却要她生不如死。这些年对她的纵容太多,看在她一心一意对他的份上饶过她很多次,但是这次,他决不会再给她机会。
龙妖墨一手像拧鸡一样把她提着,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随着两缕红色的裙裾拂尘而去,机关也在复原。
然后刚刚走到太急的龙妖墨忽略了一道重要的机关没有复原,冰之迷境竟然有人破解了,那说明进冰窖的还不止牡丹一人,凤眸半眯,这个人,还真是想死得太早了点。不过破得了冰之迷境,也算他有些本事。
一身红衣美艳至极,配上这副算的上倾国倾城的姿容看起来是那么完美和谐,但这女子此刻却被锁在铜柱上,不知残留多久的血痕还带着腥味遍布在这个邢房的裸露之处,四肢俱拴住,底下是淬火作出喷发之势,与女子宁静的面容形成强烈的反差。
闻到血腥味的牡丹忍不住作呕,当她睁开双眼,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以及那个绝美的男子为何用眼神就想杀死她的表情。她深深地感到恐惧,但她父王怎会让她陷入此番绝境?
“你是何人?为何将本宫抓来?”纯真的眸子里,看不出半点虚假。
龙妖墨没想到她醒来第一句话是这样的。“牡丹,不会一趟冰窖之行就忘了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吧?那个女子到底是被你杀了还是怎样了?”他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被他一问,她满头雾水却不知如何作答。“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抓我来此?我父王若知道,定不会放过你!”她的记忆都在遇见他那天戛然而止了,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如空气一般透明,她只是说出了实话。
一番话说得龙妖墨想发火却又无从说起,她没理由装疯卖傻,他了解她不会怕死,是不是她也是受害者?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情况,龙妖墨陷入了沉思。
一只修长的手搭上牡丹的脉搏,感觉良久,看不出任何异样,他第一次觉得有挫败感,竟看不出有何疑问?
为何牡丹看他的眸子如初见时那般清澈,很久没看到过这种眼神了。刚想把她打昏了,利用玉思进入她的梦里,探得到底发生何事,却在对上那无害的眼神时而止住了手。
“罢了,你先去歇着吧。”早晚都可知道真相,也不急于一时,在看到那副眸子的同时,让他想起了他的萱儿,那时不食烟火的她也是这样一双灵眸好奇的打量他,说他长得怎么比她姐姐还美。那时他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拿男子与女子相比,难免会显得过于阴柔,心里虽不舒服却不反感她的赞美之词。
看着她熟睡的容颜,真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一直是浅眠的,有挥之不去的戾气,如斯温和之态,倒是他从未见过的。
玉帘内,琴声起,若流水般缠绵悱恻的音符正窥探着牡丹的梦境。一个个镜头快速闪过,儿时的牡丹,少女时代的牡丹,长大后的牡丹,但记忆却在白族红族联姻那天戛然而止。
龙妖墨惊讶的睁开眼睛,她的记忆只停留在此,关于他的一切,以后的五千年,全然不知。
所有的源头都找不到蛛丝马迹,这一出接着一出的烦恼,为何在这关键时刻出现。眼前浮现出那个俏丽的面孔,忍不住轻声呢喃:“萱儿,我该怎么办?”
那些如刀刻的记忆,让他永生难忘,日夜思念,折磨了他一千年,他从小到大,头一次这么奢求一件事,只想跟萱儿携手走过以后的千万年,他自认为并无过错,他从来就没滥杀无辜,玉帝将虚有的罪名往他头上扣,他便如他所愿,做个十恶不赦的魔头。
午后阳光明媚,在灵台这灵气聚集之地丝毫不觉夏日之炎,两棵垂柳间用数根花藤编织而成的秋千前后摇荡,衣舞睡在上面万般惬意,因不会古代繁琐的发饰打扮,只得让它懒散的搭在两间,头上一顶花环如圣洁的天使。紫色的裙摆在绿色的草地上,与不远处的紫色鸢尾融为一体,而她就如花间那紫色精灵,婀娜多姿。
闭目间,一只初出巢穴的小鸟竟停落在她的香肩,轻微的触感是她睁开了眼睛,看到这只可爱的鸟,不忍吓跑它,咧嘴一笑便又闭目养神。
远处一紫衣少年见此情景,冷酷的嘴角竟然扯出一个弧度,这是哪家的仙子来灵台作客,面生的紧。他自小对任何人物过目不忘,记忆的镜头里毫无这女子的倩影。
停下观看一会儿,便因任务在身缓步离去。
衣舞迈着轻快的步伐去了朵儿的幻月阁,希望借她之口留在郭阁主门下拜师学艺,她知道灵台山收弟子要求很高,资质要好,心存善念……且要经过考试,但她好不容易来到此处,岂能无**而返?抱着良好的心态去试试,也说不定得上天垂怜,她的运气一直都很好的。
幻月阁内女弟子颇多,这才真正称得上美女如云,经过千挑万选,不管内在气质,还是外在仪容,世间能有多少女子兼具其二?
看着衣舞青丝未绾,一群女子秀眉微促,衣冠不整怎还能如此从容的抛头露面?
衣舞顿时明白几分,在现代这是很普通的事,在古代却称得上失礼了,不过她真不会梳那种头发,草草用根红绳绑着,倒有几分温雅之态,不过登不上大雅之堂。
被她们七嘴八舌的说着也不是个事,索性不管了,直接去了朵儿的闺房。
朵儿正在院子里练着剑法,衣舞不懂这些,看起来很帅气的样子,有点跃跃欲试了。
“衣舞姐姐,你来了?”舞完剑的朵儿红扑扑的脸蛋煞是可爱。
“妹妹勤学苦练,将来必有大仙之才。”衣舞真心夸道。
“姐姐莫要取笑我了,我也才来灵台几年,离小仙尚远,大仙更是天方夜谭了。”
“修仙真有这么难?”衣舞诧异道,她还以为朵儿已经成仙了。
“其实只要领悟能力高,按照师傅的教导,也不难。”说着露出了羞愧的表情,如果她在聪明一点,也不至于成不了仙。“流欢师兄与我同日修仙,却有少掌门之智,学习各种法术得心应手,再加上他日夜兼学,早早便修成正果。”
想不到流欢竟有如此大本事,看来朵儿跟了他也不算吃亏。至于少掌门她从未谋面,听灵台的弟子传得神乎其神,自己也曾命系他手,修为深不可测。
“妹妹,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妹妹能不能帮这个忙?”
“姐姐尽管开口,妹妹定尽微薄之力。”
“我想留在灵台与你们一起修仙,不知郭阁主能不能收我这个弟子?”衣舞期待的看着她,生怕她说出一个“不”字。
朵儿低头一笑:“姐姐所说,我也曾想过,这件事得师傅做主,我肯定会尽力劝劝他老人家的。”
“真的?”衣舞兴奋的拉着她。
“姐姐先跟我去找师傅吧?”
“好!”走到这一步也真不容易啊。
“这个……我倒想收衣舞姑娘为弟子,只是还是得经过一些考验方能接触法术。”郭阁主若有所思的抚顺自己的白胡子,放水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师傅这么说是答应了?”朵儿高兴的摇着郭阁主的手,她就知道师傅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衣舞再次入了龙妖墨的魔掌。
“谁说我答应了,还得看衣舞姑娘的造化。”郭阁主故意摆出一道,一老一少玩得不亦乐乎。
“谢谢郭阁主成全。”衣舞慌忙跪下准备磕头。
郭阁主微笑着点点头,“你跟我来。”
衣舞和朵儿相视一笑,兴奋之意尽在不言中。
永远如白昼的世界,梦幻般的水晶色,也是一种无形的牢笼。
困不住她的心,也要困住她的人,即使她恨他。
一簇簇的珊瑚在水中舞动,如一条条酣睡的鱼儿。五光十色的,在水中缔造了一个天堂。身着蓝色长袍的男子手中浮动着一条鱼儿,如宝贝般呵护着的紫色小鱼,亲昵的蹭着他的手掌。
如果那个女子也这般温顺就好了!他自嘲的笑了笑,冰冷的面具下,嘴角那么温和的笑着,那么凄凉。
再次推开了这扇门,他缓缓的进入结界,那挥之不去的倩影清晰的浮现在眼前,奈何相逢不识君。认识又如何,她也不见得领他的情。
“你又来干什么?要么放了我,要么杀了我!何必如此折磨我?”紫葵眼里尽是冷漠和不屈,就算他救了她,她也不稀罕,她若回到妖界,龙妖墨也一样可以救她。
“我不杀你,更不会放了你。”他平静的说道,丝毫不把她的怒火放在眼里。
“那你祈祷最好不要让我出去,不然终有一天,妖王定会铲平你这鬼地方。”她犀利的眼神对着他咬牙切齿的威胁。
“葵儿,你还是那么不留情。”言冉忧伤的说道。
被这种称呼惊讶道,也有些恼怒。有一些熟悉感,却记不真切。“谁允许你这么叫我,你到底是谁?”
看着接近疯狂状态的她,他心疼极了,还是拿她没办法不是吗?她那样高傲的人,怎会安心呆在着无天日的湖底。“葵儿,你好好歇着吧,都过去了,我怕我忍不住做些什么事出来。”
“你……”突然有种怜惜的感觉,紫葵放低了语气:“你到底是谁?”
“一个该被你杀死的人而已!”他不等她的答复,径直走了出去。
看着那蓝色的背影,萧条落寞之感油然而生。一个该被她杀死的人……她一剑在手,杀孽无数,该死之人何其多,她又怎知是哪一个?不过,那个身影……神似一千年那个人。
一千年前,北河国叫紫仙国,国君紫扶南继位不过十五年,得六子一女,唯一的紫葵公主集万宠于一身。紫王越发宠溺穆贵妃,让那生出太子的皇后岌岌可危。
皇后韩氏一族手握兵权,其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让她提早进行了逼宫。
紫扶南在位之时,洪涝灾害年年来袭,国库早已不堪重负,经过层层官员的贪污,发放到百姓手中的只有一碗粥水,每天忍饥挨饿,百姓苦不堪言,对于紫氏江山的灭亡,他们冷眼相对,他们只想安居乐业,谁去管坐在皇位上的是哪家?
韩氏即位后,韩帝雷厉风行,凡事亲力亲为,微服私巡多处,得到百姓贤君之称。
那一日,在世界各地游览的韩言冉,回到紫仙国后,即被封王。其母沈氏虽不得宠,也落得清净,国事之变他有所耳闻,不过保持中立,一朝为人臣,一朝叛变,总会背负着骂名。但紫氏江山趋于灭亡之势,他日也会被其他人取代,父亲的为人他知道,不过想给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那日他去母后寝宫,路过冷宫之时,被一紫衣女子吸引。头上虽无饰品,但骨子里透出那种冷冽高贵的气质却吸引了他。幽于冷宫之中,除了紫氏皇族,也有韩氏一群被打入冷宫的嫔妃。他常年在外,自然不了解这女子的来历。
有了第一次的惊艳,他进冷宫也频繁起来,与那女子畅谈琴棋书画,人生趣事。因而身份关系,他并未透漏,怕惊吓了她,不敢敞开心扉与他交谈,终有一日两情相悦,他许诺娶她,却不知她是前朝公主。
那日他央求父王从冷宫带出一女子,不是后宫嫔妃,希望他能成全。韩王从小便对他不多关注,便也随他而去。
当紫葵与他走出冷宫回府后,得知他是韩氏之后,羞愧难当,灭族之恨让她在新婚之夜刺杀执手之人。
“弑父灭国之仇不共戴天,可笑我亡国公主竟要嫁给你这杀父仇人!”
在他中剑后她便听到她这么一番话,惊讶,痛心,一时间难以接受。他本可以置她于死地,他却办不到。爱至深,死也无怨。
“既如此,你便为你父亲,你的国家杀了我吧!”他一步步向她走进,剑穿进胸膛,越来越深,他嘴角的血流得更多。
紫葵看着他前进,爱恨纠缠,却只是后退一步。为了更加刺激他,也不愿他死去,只发下狠话:“认识你,为的只有这一天,别以为我多么喜欢你,爱你,从一开始我便知道你是游王,只不过我故意引你上钩罢了。也让你父亲看看失去亲人的痛苦。”
心中百感交集,心痛胜过剑伤所致之痛。看着她跑出王府,他也不叫唤下人传太医,想就这样一死了之。
紫葵一路上被韩王的追兵追杀,最终遇上龙妖墨,而韩言冉却被冰月湖湖主水冰月所救,那时她路过王府正往玖宫山而去,欲探望身体不适的妹妹玖宫山宫主水舒玖。见他危在旦夕便出手相救,而不想留恋于人世的韩言冉做了她的弟子。
当然这些紫葵都不知道,她一直以为韩言冉穿心而死,眼前之人怎会是他?不管是与不是,她又将怎么面对他?是继续报仇,还是逃避现实?
不想去想那么多,她们注定此生为仇,哪管他是哪一位?泄气般的躺了下去,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