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
寺里的阿力是个扫地小僧,他容貌清秀,却常露忧愁。
师兄们说他是从京华来的富家少爷,不好相处,自是从不待见他。
他似是清冷孤傲,可我也常可见他突然的眼眶泛红。
他身世是谜,心事亦是谜。
直到深秋时节,落叶归根,我才和他说上第一句话。
那日,我挑水经过,他又在那棵梧桐树下发愣,只见他的手中拿着一封书信,像是细细品读,又似游神怔着。
秋风微凉,戏谑地从他手中挑走了书信,缓缓落在了我面前的石阶上。
我不知该不该捡,傻愣着不知所措。
此时,他已轻轻挪步至我跟前,弯腰捡起了书信,不动声色地收进了袖子中。
他转身欲走,却被我叫住了: “师兄。”
其实话语刚落我便后悔了,因为我也不知为何要叫住他。
他转回身时衣袂轻飘,像极了师父口中的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那淡淡忧愁始终沉没在他的那对黝黑的眸子里。
“师兄你可是有何心事?”
话脱口而出,再无回旋余地,只能暗自懊恼自己的嘴快。可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竟引我去了树下,且将我那垂涎已久的酥饼送到了我面前。
“常见你盯着它直流口水,今日便当作是我贿赂你的!”
他的声音尤其好听,我的手早已忍不住偷拿了边角的一小块。
“你且放宽心吃,也别嫌我絮叨,你便当我讲了一出戏吧。”
听至此,我便了然于胸。
犹记得他果真讲了很久,从日薄西山到凉月袭人,我听到后头就已经困得不行了。若非是为了尊重他所给的酥饼,我大概早就倒下呼呼大睡了!
我听得云里雾里,却也终是明白了他为僧的原因,也知道了他原来名唤斯一尘……
2。初识
世人只知京华软红香土,实则燕巢幕上、危如累卵。
他初到京华时,刚十一,一家人浩浩汤汤地迁进了宅邸。街坊邻里皆来道贺,看似其乐融融,私底下却是另一副嘴脸,话里字间尽是嘲讽。
斯府对面的府邸为皇家所属,自是有人格外眼红,加之外地人的身份,私下排挤更是顺理成章。
老一辈的总说,最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少不了天天念叨,对面府邸将会赐给哪位皇子皇女?若是皇女,能够成就一段情缘更是再好不过了。
他听听只是摇头,暗自发笑。
一晃便是几年后,对面府邸忽然更名圩花阁,可迟迟无人入住。
那夜的弯月暗淡,街巷里的几盏灯笼在风中缓缓摇曳,倒是有些阴森寂冷。深夜间,忽而响起哒哒的马蹄声,循着呼啸的风声传进了他的耳里。
马蹄声不急不缓,像是闲庭信步,与他回家的步伐相似。
斯府大门前,他的脚步停顿,那好似不远不近的马蹄声亦停了下来。他有些疑惑,转头望去,只见一匹黑马停在了那圩花阁前。
黑马上坐着一个人,穿着黑袍,青丝绾髻,分不清是男是女。
那人翻身下马,便有仆人从圩花阁内走上前来牵马。
只见那身影朝着圩花阁内走去,只是走了几步,复又停了下来,转身,与这头的他四目相对。
微弱灯光下,他倒将那人模样看了个透彻。小巧精致的容颜上带着淡漠疏离,五官柔美好看,眉间却又突出着不怒自威的霸气,只一眼,倒让人分不清雄雌,只是暗叹一句此乃倾城之颜。
“这巷子本小,劳烦公子下回快步些,勿挡了他人的去路。”
说罢,便径自走进了圩花阁。
直到那扇门合上,他才缓回神,回想着那人疑似在埋怨的话语,他恍然呢喃:“原来,这早已住了人。”
至那以后,他再也未见过那扇门开,也再未遇见过那人。
后来,第二次再见是一年后的科举殿试上。
那人如初见时一般的装束,英姿飒爽,那对淡漠的眼眸尤其好看。
原来,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大公主,也是那场殿试的考官。
第三次,他和她在朝堂上相识,他被举报考场作弊,她身为考官,被指有意包庇。这件事风波不小,尽管事后查明为诬陷,却令两人声誉受损。
他倒觉得,因祸得福。
3。相知
大公主虽身为女儿身,却心怀天下。此事一出,原本就不满她掌管朝廷之事的文武百官皆进谏,无奈之余,皇上只好以管理不力之罪罚她在圩花阁里禁足反省。
而他虽还了清白,却不愿去处身尔虞我诈的朝廷之中,舍了状元,去了书院当起了先生。
书院建得偏僻,却好巧不巧,与圩花阁偏院相连。
那日,他刚讲完书散学,只见那墙头正坐着一个人,定眼一看,原来是她。
“先生书讲得生动好听,惹得小女子不禁翻墙而来。”
她这一番狡辩倒让他来了兴趣,戏谑笑道:“公主可是忘了被禁足一事?”
“皇命难违,岂敢明知故犯?”她的嗓音轻而淡,夹杂着不经意的慵懒,“本公主只是坐在自家墙头,脚又未落地,也未出这圩花阁。”
他笑了笑,却是不语。
见他作势转身离去,她又忙不迭地开了口,“先生可要抄个捷径?从我这圩花阁穿过去,便到了你家,也免得还要绕个大半个街巷。”
“公主这引君入阁传出去,怕是会毁了公主的名声。”
听他这话,她却是扑哧一乐,“在那坊间谣言里,你早已是我拨云撩雨的姘头了,多这一嘴,又何妨?”
他笑而不语,躬身之后便讪讪离开。
本以为那只是她闲来无事的一次捉弄,却怎想,自那之后的每一日,她都在那墙头饶有兴趣地侧耳细听。时间一长,连那群孩子们都开始起了哄。
直到,那日阴雨天,不见了她的身影。
他算了算时间,只当是她解了禁,不再无聊寻他开心。满怀惆怅地回府,却在门口见到了她。
她似是刚从皇宫回来,眉目轻皱,满脸愁容。
“先生,可能为小女子解惑?”
她若有所思,径自邀请了他进府。
那夜月色不错,将她的模样清清楚楚地映在了他的眸底,她的眉眼,她的鼻梁,她的小嘴,还有她那苦涩至极的一抹轻笑,伴着夜风轻轻撩拨着他的心弦。
“先生,你可知何为责任二字?”
她气若游丝,凉薄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他沉吟片刻,只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却觉得责有攸归,各负其责。”
“那……何又谓‘权’?”
“俗人所愿,为官、为帝,职位越高,权力越大。”他说这话时,便看见了她唇角的讥笑加深,“那你所愿呢?”
“于我,权无用。”他不敢妄言,只是简单叙述心之所想。
“权于我,亦无用。”她轻叹了口气,缓缓起身。
她那欲言又止终是随着清风,飘散而去。
他一直不懂她的意有所指,直到后来,他才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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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地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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