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从哲和朱常洛走出了密室,但是方从哲还有一个拿不准的主意需要朱常洛来定夺。
方从哲在朱常洛背后说道:“殿下,刘神通您又将如何处置?”
朱常洛本来还沉浸在失去魏朝的悲痛之中,突然听到方从哲提到刘神通,他立马收起了忧伤,转过头来说道:“先生不是已经做出决定放过刘神通了吗?”
方从哲朝着朱常洛拱手道:“放过刘神通那只是老臣自己的主意,却不是殿下的意思,老臣不能擅自替殿下做主,所以还请殿下定夺,老臣究竟该如何处置刘神通。”
方从哲很聪明,也很识相,虽然是他一手把朱常洛推到最有利的位置,他是最大的功臣,但是他还是知道自己的位置,他永远都不可能逾越在朱常洛之上,不然魏朝的下场也总有一天是他自己的下场。
朱常洛想了想,才回答道:“既然先生放过了刘神通,我猜先生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么就随他去吧,我相信先生,况且刘神通这人虽然迂腐,但拥有大才,或许以后还会用得上他。”
其实朱常洛知道方从哲是在试探自己,看看自己是否惜才,因为朱常洛以前落魄的时候,他仰仗方从哲,现在朱常洛完全翻身,方从哲还是害怕着自己未来的处境,所以朱常洛放过刘神通,表现自己的豁达,也是为了让方从哲宽心。
朱常洛说完,便继续朝前走去,而方从哲没有跟上,就这样看着朱常洛的背影,那可是未来天子的背影。
刘神通曾经问方从哲选择朱常洛是否真的正确,方从哲说自己相信朱常洛,但实际上他是持怀疑态度的,他只不过在做一场赌博,他把所有都押在朱常洛的身上,未来到底会怎样,也只能看天意。
几天之后的早上,宫里的一位太监准备到井里打水,却打捞上来尸体。
尸体有两具,一具穿着太监的衣服,脸上却因为落井时的碰撞面目全非,无法辨认。不过从身形上来看却像极了慈庆宫消失的太监魏朝。而另一具则是穿着宫女衣服的女人。
宫里有传言说这是太监和宫女相处生情,但是因为宫里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更何况太监无那方面的能力,导致两人跳井殉情。
当然传言而已,依然有很多地方说不清,比如打捞上来的太监身上有许多伤痕,但是也没有人去深究追查,这件事情没过多久,便没有人再提起,大家都相安无事做着各自应该做的事情。
而同日,慈庆宫迎来了一位新的太监。这位新太监的到来让整个慈庆宫都惊呆了。他长得和消失的魏朝一模一样,说话做事的风格也相差无几。不过此人的性格相较那个良善温和的小太监却相差甚远,显得阴沉了许多。他的名字当然不会是魏朝,而是一个兴许在很多年中都将成为大明阴霾的响亮名号——
李进忠!
……
“处世若大梦,胡为劳其生?所以终日醉,颓然卧前楹。觉来眄庭前,一鸟花间鸣。借问此何时?春风语流莺。感之欲叹息,对酒还自倾。浩歌待明月,曲尽已忘情。”刘神通手持酒杯,带着醉意吟唱着李白这一首《春日醉起言志》。
刘神通怀里的南乔用纤纤细手抚摸着刘神通健硕的胸膛,调笑道:“怎么?后悔留在我这里了吗?”
刘神通猛灌自己一口酒,才回答南乔:“我本属于这里,何来后悔之说。”
“你总说你属于这里,我的耳朵都听出茧子了,结果一真有需要你的事情,你立马便离开了这里。”南乔无奈地摇摇头,“男人的话,果然是不能让人相信的。”
“以前我离开这里,是因为我以为男人应该以功名为主,但事实上我出去了好几圈,才发现我错了,功名利禄只是过眼云烟,活在当下,享受人世繁华才是最重要的。”刘神通把空酒杯放在床边,“以前是我太年轻,现在我成熟了,我说我属于这里,这一次是实话。”
南乔从刘神通的身上爬了起来,拿起刘神通的酒杯,又拿起桌上的酒壶,替刘神通斟满酒,然后将酒杯递给刘神通,然后说道:“你或许觉得自己属于这里,可是我却觉得自己不该属于这里,我们都不该在这里的,我们应该去浪迹天涯。”
刘神通听到这话,他心里十分愧疚,要知道他曾经答应过南乔,会带南乔离开教坊司的,可是他始终没有做到。
刘神通本来有机会帮南乔在教坊司的名单上除名,方从哲能做到这一点,刘神通本可以以此作为交易来换取自己隐瞒真相,可是刘神通自己放弃了交易的机会,也放弃了大好的功名机会,就只因为他不想跟方从哲有任何的牵扯,如果那天他和方从哲进行了交易,那他这一辈子都要和方从哲绑在一起,听从方从哲的命令,刘神通做不到,他无法出卖自己的灵魂。
刘神通苦笑道:“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会带你离开。”
不管是刘神通自己,还是南乔,他俩都知道这是一句谎话,只是为了宽慰南乔。
但是生活之中有时候也需要谎言,不然生活会进行不下去的。
“我会等待,我也能够等待。但是,我不希望你骗我,我希望我们能真诚相待,虽然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但是我并不奢望你能永远留在我身边,我喜欢的你是一位拯救天下的大英雄,那才是你应该做的。也许只是时机不对,所以你还在我身边,我会享受这时光,如果有一天你还会离开,我依然会支持你的。”南乔是个好姑娘,她善解人意,这才是男人最想要的女人。
刘神通的眼中饱含泪水,他心里却有一股暖意,得红颜如此,夫复何求。
刘神通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从床上爬起来,走到自己的包袱旁,从包袱里取出一本手册,然后递给南乔。
南乔看着手册上写着《神通随录》,疑惑地说道:“这是什么?”
刘神通皱起眉头,严肃地回答道:“这是真相,我这些年调查过的案子的真相都记录在这里面。”
南乔正准备打开看看,却被刘神通阻止:“不要打开,帮我收好。”
南乔便更加疑惑了:“你把这个给我,是为什么?”
刘神通回答道:“我活着的时候,真相就会被埋葬,只有等我被埋葬,真相才会活着。我得罪了太多人,我真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死去,我希望我死后,有人能帮我把真相公布出去。”
“你希望我成为那个人?”
刘神通点点头,说道:“是的,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信任的人。”
听到这些,南乔心里有些失落:“看来,你永远都不会放弃寻找真相。”其实南乔心里还是更希望刘神通能陪在她身边一辈子,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口是心非。
刘神通最后还是跟南乔说了实话:“我永远不会放弃的,因为生命不息,战斗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