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云帆不仅没睡懒觉,还起了个大早,即使他昨天做软件做到了凌晨三天,依旧没忘了自己撂下要苦练厨艺的豪言壮语。
进了厨房,他先研究着榨了两杯果汁,接着又鼓捣了两份鸡蛋面。
等夏晚安打着哈欠走房间里走出来时,面刚做好端上桌。
见她出来,顾云帆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早啊,我亲爱的妹妹,来吃早餐吧。”
夏晚安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弧度张大:“哥哥……你认真的啊。”
“当然!以为我在逗你吗!”说完,他给她拉开了凳子。
“你等等……我先去刷个牙……”夏晚安飘着去卫生间了。
一直到出来坐到凳子上,夏晚安都有点儿懵。
她本来以为哥哥做饭这事儿就是心血来潮,认清自己没什么天赋之后就该铩羽而归,没想到做了这么一次之后,反而有点儿上头了的趋势……
她吸溜了一口鸡蛋面。
抬头就见顾云帆一脸期待地望着她,跟幼儿园小盆友拿了小红花等待表扬似的,不由得笑出声:“你看我干吗啊哥哥,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好不好吃了。”
“你先说,我自己做的我当然觉得好吃!不客观!”
夏晚安:“……你想听客观的评价?”
“当然!”
“面煮的时间太长有点坨了,鸡蛋太碎了比较影响口感,少放点儿葱多放点青菜应该味道会更好一些……”夏晚安看着顾云帆越来越垮的面色,话锋一转笑道:“不过照比昨天还是有进步了许多,起码咸淡适宜,而且暖暖和和的,吃完好舒服。”
顾云帆这才缓了神色点点头:“有进步就好,证明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天赋嘛,古人又云,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哥哥……”夏晚安忍不住打断他:“再不吃面要坨得更厉害了。”
……
吃了早饭,两个人在家里懒懒的待了几个钟头,期间夏晚安看了一部电影,顾云帆写完了一套代码。
时间指向10点半,两个人收拾出了门。
德汉斯是南城比较知名的德国餐厅,其中的纽伦堡烤肠味道很正宗,夏晚安知道“老师”对食物很挑,所以特意选了这家店。
到了餐厅,刚刚11点半,不早不晚。
隔着一条街,夏晚安看到对面不远处,一位德国绅士带着金丝眼镜下了车。
见到夏晚安,他很兴奋,隔着老远就冲着她挥手。
夏晚安也笑了起来,和对方打招呼。
然而,与这俩人欢快喜悦的状态不同,顾云帆却整个人僵在原地,因为离得近了,他已经看清来人——卡德曼。
某一瞬间,顾云帆相信了“你只要认识八个人,然后通过这八个人你可以认识全世界”的理论,谁能想得到,夏晚安的德文老师,夏书山的好朋友,竟然是费德公司的副总裁,卡德曼?
想到公司的一帮子人还为费德节后的考察严阵以待,自己却提前和费德的负责人吃上了饭,顾云帆只觉得,命运的际遇堪称神奇。
这边,夏晚安已经和卡德曼已经握了手,随后,她落落大方得将顾云帆介绍给对方:“卡德曼叔叔,这是我的哥哥夏瑾安,之前你来的时候他在外读书,所以你们没见上面。”
“哦,夏瑾安!我知道你!”说着,卡德曼就上前主动伸出手:“你父亲在的时候,经常和我提起你,你还在念书的时候就已经自己带项目,在公司里也有很不斐的成绩,你父亲很为你自豪。”
长辈主动伸手示意,足以见得对方对自己的重视,顾云帆没拘着,也伸出手和对方礼貌握了一下:“您好,我也经常听晚安提起您,她很喜欢你。”
卡德曼大笑出来:“晚安是个很有语言天赋的姑娘,你们的父亲生了两个好孩子!”
几个人进了餐厅,找到靠窗的位子坐下来。
午后阳光和煦,桌角的玫瑰上挂着晶莹的水滴。
点完餐,卡德曼看向兄妹两人:“晚安,瑾安,很遗憾之前你父亲出事的时候我不在中国,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这个消息,对当时的我来说,的确太突然了。”
夏晚安摇了摇头:“卡德曼叔叔,事情都过去了,我相信我父母其实一直在我们身边,只是换了一种形式陪伴我们,而且哥哥能醒过来,已经是上天对我的厚待了。”
卡德曼点点头,神色有些怅惘:“你父母都是很优秀的人,你说得对,爱的人只要思念,就永远不会离开。”
气氛一度有些压抑,半晌,他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了,难得和你们两个见一面,聊点轻松的。”
说完,他看向顾云帆:“瑾安现在在哪里工作,对接下来的生活有安排吗?”
顾云帆开了个玩笑:“怎么,您是想雇佣我吗?”
卡德曼微微扬眉也笑了:“如果你还没有规划,来费得未必不是一个选择,费得能够跻身全球五百强,并非没有道理,当然,能得到你这种人也是公司的荣幸。只是……现在费得大中国区不归我直接管辖,如果你有意加入的话,还需要走正常流程,我会和这边的负责人进行引荐的。”
见卡德曼说的认真,顾云帆愣了一下,随后失笑道:“您把我评价的太高了,费德的优秀我是知道的,您愿意为我引荐我很感激,不过……我暂时还没有换工作的打算。”
卡德曼眸光里诧异一瞬:“哦?你已经就职了?哪家公司能让你另眼相待?”
“您应该也熟悉,是天河商贸。”
后四个字一出,顾云帆觉得空气里静谧了一瞬。
对面,卡德曼的神色有那么一丢丢的……一言难尽。
察觉到对方似是有话要说,顾云帆就势开口:”这家公司怎么了,您不太看好?”
“倒不是不看好,我们和天河有长期的合作往来,实话说,我这次来到中国,主要也是为了来天河考察,来确认接下来我们是否还有合作的必要。”
是否还有合作的必要……这几个字挺耐人寻味的,换言之,他们其实对于和天河接下来的合作,很大程度上抱了终止的打算。
顾云帆静默了一瞬,随后开口问道:“和天河的合作,费得这边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卡德曼叹了一声:“我们和天河合作多年,彼此都建立了很难得的信任,尤其是在天河的主权人还是顾天河老爷子的时候,我们一度实现了利益共赢,然而这么多年过去,实话说,费德始终在往前走,然而天河这几年,却是大不如前了。”
“这话怎么说?”
“天河收购了良友后,良友的大部分人才急剧流失,天河为了稳住股价,一度大价钱从外界挖了很多‘人才’,只是他们忽略了宁缺毋滥的道理,这批所谓的‘人才’,大多虚有其表,狂妄自大,我们虽不和良友直接对接,却也在调查的过程中没有忽略这个问题,这两年良友没有再出任何科技成果,足以说明这个问题并不是我们夸大其词;另外,天河本身,自从顾董事长将大权逐渐放手长子顾致远后,我们和对方的合作也接连出现摩擦,尽管到目前为止,天河的股价还是很好看,但费德一向居安思危,已经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我们也会更加谨慎一些,所以这次考察结束后,如果一旦认定天河的掌门人没有很好的能力解决目前存在的问题,我们就会考虑终止合作了。”
一番话下来,顾云帆也沉默了,只是心底却抑制不住巨大的波动。
在他的固有思维里,始终认为,天河是一座牢不可摧的商业王国。
老爷子曾经走过真正的枪林弹雨,开辟这座帝国的时候,也一度披荆斩棘,所向无敌。
七八十年的时间,天河早已经在南城呼风唤雨,在整个国内也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所以乍然听到卡德曼的话,顾云帆怎么也没办法将这个心中牢不可摧的国度和对方话里已经破绽百出的公司联系到一起去。
见顾云帆不做声,卡德曼感慨地开口:“说来盛极而衰也是正常的规律,只是瑾安,你也要为你和晚安丫头以后打算,天河给你什么职位,我可以承诺,来了费德后,只会高不会低。不过……如果你抱着别的心思在天河待着,那就当我这些话没说。”
卡德曼说完眨了眨眼,做出了个你我心知肚明的表情。
顾云帆觉得这个面上严谨骨子里却活泼的德国绅士有意思,刚开始的戒备慢慢消散,说话也随意了不少。
他笑笑:“我现在在天河做后勤仓库理货员,高一个职位,最多也就是个后勤经理,我不干。”
卡德曼愣了愣,才不可置信地看向对方:“他们就让你做后勤?一个研发能力和销售能力俱佳的人才做后勤?!不可思议,瑾安,是什么让你还留在天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