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安当天晚上住在了医院。
这些年隔三差五的在医院陪床她已经习惯了,更何况今天阿姨请假,她根本不放心哥哥自己一个人。
病房里十分安静,她这两年费了不少力气才保住了哥哥住的这间单人间,就怕哪天哥哥醒过来发现身边有别人会不高兴。
她一直记得他与生俱来的洁癖,所以即使后来不管自己在外面吃了多少苦,都咬牙坚持住了。
此时此刻,深夜里走廊里却都没有半分脚步声,或许是过分安静了,夏晚安正在为哥哥铺着被子却突然有些心慌。
哥哥的睡颜始终如一,病房外面夜色如墨。
夏晚安深呼吸了一口气,将病房里的电视打开。
电视里正播着夜间新闻,靓丽端庄的主持人张着嘴说些什么不重要,只要有些声音,就能驱散恐慌。
然而蓦然间,夏晚安为哥哥铺着被子的动作顿住了。
她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狠狠盯着电视屏幕——
“据悉,顾氏集团二公子顾云帆今日上午在顾氏原董事长顾长河的追悼会上遇袭,腹部重伤,今夜间经过8个小时的紧急抢救后宣布抢救无效身亡。”
主持人再说了什么夏晚安都听不到了,手里的被角不知不觉坠落,她呆呆地站在床边恍然未觉。
良久,她似是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拉过旁边的凳子坐到夏瑾安身边:“哥哥,你听到了吗,顾云帆死了。”
过了会儿,她嘴角扯出了一抹笑,似是嘲讽,又似是认命般的解脱:“哥哥,你说我的命,是不是有些太硬了?但凡和我沾上关系的,都没有好结果呢……”
……
第二天早上,外面的天才蒙蒙亮,夏晚安已经醒了过来,病床里的陪护床硬邦邦的,睡了一晚上浑身哪儿都疼,也难为看护阿姨一晚上一晚上的陪着。
夏晚安活动了一下肩膀,准备给阿姨打个电话让她来替,昨天已经请了一天假,这几天餐厅很忙,再请假恐怕周姐会不愿意。
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往卫生间走,朦朦胧胧间,她似乎听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在空荡的病房里响起来:“夏晚安。”
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这突然响起的一声虽然声音沙哑,但是声线实在太过熟悉,夏晚安如遭雷击般顿在原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捂着狂跳的心脏转身,一步步踱到病床前。
床上,那个已经整整两年没动过一下的男人,此刻正睁着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她,眉头紧蹙的模样几乎让她一瞬间落下泪来。
她颤抖着想要再挪动脚步,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
下一秒,她双膝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
床上的男人眉头似乎皱得更深了,他是昨天半夜醒的,迷迷糊糊间睁眼,发现是在医院里,估么着自己这条命是捡回来了。
奇怪的是,他试着动了动身上,腹部似乎并没有什么疼痛感,只是身上没有一点力气,他想要抬抬手都费劲。
他在床上试图转头去看周围,就看到不远处的小床上模糊地蜷缩着一个女人的身影,猜想应该是初晴陪着自己,就放了心,随后又睡了过去。
再睁眼,就是看到夏晚安迷糊着从小床上起来的模样,直到这时候顾云帆心里才一咯噔,怎么陪着自己的不是初晴?而是这个女人?
来不及细想,见她要进卫生间,便连忙唤住她,没成想她看到自己醒过来会如此惊讶,甚至到现在还跪在地上没起来。
这个女人,是巴不得自己死了吗?
顾云帆想开口让她起来,却发现喉咙沙哑得几乎说不出来话,只得费力地挣扎吐出几个字:“夏晚安,水。”
直到再次听到夏瑾安叫自己,夏晚安才终于确定,被医生诊断成为植物人的哥哥在病床上躺了两年之后,醒过来了。
她连忙用手抹了两把泪,扶着床脚的栏杆站起来,几步踱到床前:“哥哥,要水是不是?”
说着又慌忙去从床头的保温瓶里往杯子里倒水,自己喝了一口试过水温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喂到顾云帆的嘴边,一脸无措的看着他。
顾云帆心底里的狐疑已经在夏晚安一系列的动作之后被无限放大了,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她刚刚叫了他什么?哥哥?两年没见这女人在外面都习了什么恶趣味?
还有,她对自己的态度又是怎么回事?温柔的好像不是自己认知里那个刻薄善妒的女人。
所有的念头都在电光火石一瞬间,顾云帆压下心里的疑惑,就着夏晚安的手喝了两口水。
被温水浸润过的喉咙一阵舒适,顾云帆试着咳了咳,开口问道:“我家里其他人呢?”
夏晚安正在放杯子的动作一怔,随后低下头,半晌没动作。
顾云帆看着夏晚安紧握着杯子的手,几乎发青,心头莫名一阵烦躁:“好了好了,不想说就不问了,何必摆出一副这个样子。”
夏晚安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去换上笑脸,眼眶通红:“哥哥,这些事等以后我慢慢和你说,我现在先去找医生,你刚醒,不要乱动。”
顾云帆不耐烦地摆摆手,看着夏晚安步履匆匆地离开了病房。
病房一时间恢复了安静。
到现在,躺在病床上的顾云帆才真的感觉,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单那丫头一直叫自己哥哥,就太诡异了,而且昨天晚上肚子没感觉到疼还以为是麻药还在起作用,但是他刚刚去摸了摸自己的上腹,却发现连纱布都没有裹,只是在上面插了两根管子。他分明记得,当时在葬礼上,自己肚子偏上的部位可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刀,怎么也不该只是插两根管子了事。
还有就是自己的声音,他前两声喉咙沙哑,没多想,后面喝了水之后再说话却是怎么听怎么别扭,这个声音……分明不像是自己发出来的……
顾云帆越寻思越觉得诡异,他几乎有些迫切的想要下床,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始终不敢相信。
门外,医生的脚步很近了,下一秒,房门被推开。
夏晚安率先走进来指着病床上的男人执拗开口:“您看医生,我哥哥真的醒了,您怎么还不信呢?”
门口跟过来的医生看到睁着眼睛的夏瑾安,似乎是怔了怔,随后推开夏晚安两步上前,先是翻了翻顾云帆的眼皮,随后有测了测他的心跳,直到顾云帆有些无语地声音响起来:“医生,摸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