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哗然应声,都是劝盟主放心,也有七嘴八舌地将城中大小事端说了个遍。李亦杰听得时而蹙眉,时而展颜。忽有一人道:“盟主,这才过了半个多月,同您所说的三月之期,还差了一大截。您是不是还要外出修行?”这一问也引得不少人齐声附议。
李亦杰道:“众位放心,我这次回来以后,就不会再走了。多亏雪儿,让我明白了奋斗之中,最重要的是什么。途中稍有不慎,就会轻易迷失本性。如能站稳脚跟,看清前进的方向,无须投机取巧,最终也能战胜一切!咱们都要感谢她才是!”
这一来立时将众人瞩目焦点全转到南宫雪身上,窘得她连连摆手,道:“我……我哪有这么好?是盟主自己想通罢了。”李亦杰道:“要不是你,我又怎能想通?这个功,咱们一定要记给她!”众人最爱凑热闹,纷纷鼓掌响应。
又有一人道:“咦,盟主,怎么这小鬼也在这里?我看他别的不成,捣蛋倒是一把好手,更何况,听说他还是魔教的前副教主。咱们武林盟中,怎能收留这样居心险恶之徒?”玄霜翻了个白眼,满不在乎的接受着众人指摘,小嘴高高噘起。此时哪里还像魔教妖人,全然是个嬉闹撒娇的小孩子。
李亦杰喝止道:“各位,我知道大家以前对他,或许曾有些误会。但人一时走上歧途,并不是再无悔过之机。拿我自己来说,就在不久前,心意就曾偏向黑暗一路。我能及时醒转,固然有雪儿的功劳,至于玄霜,也是功不可没。我愿意担保,他对咱们绝无恶意,希望大家都能坦诚胸怀,真正的接纳他。”众人犹未完全信服,一双双怀疑的眼光仍在玄霜身上不住打量。
李亦杰道:“当务之急,还是如何对付七煞魔头的紧要问题。众位并非亲眼所见,还不知魔的力量,究竟有多强大的破坏力,那是与寻常的武林高手截然不同。要想对付他,不用些非常手段绝无希望。就不知各位……可有好的提议没有?”
一人笑道:“这就要请问钱长老了。盟主离开之时,他曾想出了个计策,或许能对付七煞魔头。”李亦杰大喜,道:“快请说。”
钱玉大摇大摆的走上前,想到前几日曾在几位弟子面前受到玄霜一通奚落,丢尽了脸,正好借此机会,一并挽回,笑道:“其实我这个计划,说出来也不稀奇。盟主是光明磊落之人,还不知能否瞧得上。那七煞魔头不是迷信鬼神之说么?这次逃过死劫,必然以为自己是受上天眷顾之人。他相信天火能淬炼万物,这是最好不过。说这小子厉害,便是狠在他持有七煞至宝上。咱们就在外头散布谣言,且说只要将七件宝物统统丢入火山口,作为祭品供奉,诚心祈求,就能与最心爱之人相见。早听说他同以前的魔教妖女楚梦琳纠缠不清,到时尽管找人假扮那臭丫头,在他面前搔首弄姿,投怀送抱,说几句骚到骨头里的情话,趁他精神最为松懈之机,在背后捅他一刀,这刀刃上,自然要做那么一点手脚。要说剧毒的毒药,兄弟们走南闯北,收集到的虽然不及断情殇,总也能让人沾身即死。这点药还毒不死他,但突然受心爱的女人背叛,痛心之余,防备也会弱下几阶。盟主您带着大伙儿埋伏在一旁,就抓住这一瞬,咱们全力围攻。倒不信穷尽整个武林盟之力,还收拾不下他一个?”
玄霜抱肩冷笑,道:“还是这个老掉牙的馊主意,亏你也好意思给盟主提。”
钱玉不去理睬,道:“盟主,您以为如何?”李亦杰沉吟道:“要将敌对双方都迁到海岛上去,正可免去中原一场战乱,倒也是个良策。但七煞魔头不失为一代枭雄,咱们可以设阴谋,布陷阱,却不该用如此卑劣的手段,那是胜之不武。我绝不愿利用着人家的感情,说谎话欺骗他。况且梦琳过世八年,对她也未免太不尊重。”
钱玉道:“先前是您自己说,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如不从挫乱他的心志入手,以咱们眼下实力,又哪有把握胜得过他?难道你为了尊重他与那个妖女,宁愿将大伙儿的性命拿来陪葬?”
李亦杰仍觉不妥,道:“若真依此而行,那位假扮梦琳的姑娘,岂不是必死无疑?随意牺牲旁人性命之事,我是绝不愿做的。”
钱玉急道:“盟主,要成大业,必然有所牺牲。只看你乐意牺牲一个,还是牺牲一群?我已经同我的女儿说过,她听说是给盟主办事,一口就答应了。快去,带阿嫣上来。”一个女子应声上前,十七八岁模样,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眉眼清秀,略施脂粉,看去与楚梦琳倒还真有几分相像。
李亦杰心下纵有顾虑,作为盟主,也须得以大局为重。叹了口气道:“这位姑娘深明大义,我李亦杰代表整个武林,多谢你了。这样吧,咱们再等几日,若是始终没有上乘之策,便只好如钱长老所言。不过,中了一箭的野兽,因伤口疼痛,更会歇斯底里,急欲毁灭一切他所看见的东西,令所有人畜都给他陪葬,这时的他,才是最危险的。咱们仅能把握那一个时刻,或可取得出其不意之效,却绝不可能真正重创他。因此先机固然要争,如果自身的实力跟不上,仍是免谈。在开战前的两个半月之内,大家须得摒除一切杂念,在练武场全力以赴。中途我会在场内巡查,及时为各位指点,唯有如此,或许将来还能有一丝活命之机。形式可由一人操练派中武艺,不同门派之人,也不必藏私,大家到各处游走,互相切磋探讨。派中如有作为镇箱之宝的绝密阵型,还请各位都拿了出来,在我面前演示全套,解说精华奥妙之处。请朋友们放心,我并非有意窥探门派私传的奥秘,只想在危难关头,将所有有志同心之人的力道汇聚在一处。假如武林盟灭亡了,中原大地沦入邪魔之手,到时还哪有门派之分?各家的绝顶武功,恐怕这一来也再无用武之地。孰轻孰重,请各位妥善考虑。”
昆仑派一名弟子道:“不必考虑了,咱们勤奋练武,不正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有这番一展宏图的机会?李盟主怎么说,大伙儿也怎么做就是了。我早觉得,正道内是天下一家,又何须执着于门派之见?正好借此机会,一举扫除这桩千古弊端,倒也妙得很哪。”
程嘉璇见钱玉言语荒唐,仍能受各人追捧,忍不住顺势说道:“李盟主,小女子也有个提议,还请各位海涵。”汤远程脸色一僵,明知她必有惊世骇俗之语,此时正值群情激昂,向来祸从口出,一个不好便是惹火上身。急扯她衣袖一把,程嘉璇却不理会,甩开了他手,直接走上场中空地。
李亦杰也正暗觉奇异,想不到程嘉璇在此事上竟会有心帮他。但听取提议一事,在紧要关头总是来者不拒,道:“不妨说来听听。”
程嘉璇鼓足勇气,道:“李盟主,我唯一的请求,只求你饶过他性命,好不好?”明知在大庭广众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足以受尽声讨,甚或是给人乱刀分尸,但哪怕能给他求上一句情,尽到些微力气,心头仍有欣慰之感。
果不其然,李亦杰脸色立时一沉。场中也同时议论纷纷,要知拼斗这许久,为的就是如何设法杀死七煞魔头。听她之意,竟要全然反其道而行。
汤远程紧步上前,道:“盟主,各位同道,小璇的意思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使杀了罪魁祸首,曾经遇难之人也不可能再活转来。如果七煞魔头能有悔改之心,咱们又何必定要同他为难?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如就放过他一马,让他心存感激,或许将来与我武林盟,也会是大为有利的帮手。往往,要想收服一个人,令他从心底甘愿归降,远比杀了他更为有效。同时,又可在江湖中成就李盟主宽仁大度的美名,或许有不少乱党一心顽抗,正因担忧成为降俘后,不为世人所谅。咱们开出这条先例,连七煞魔头那样恶贯满盈之人都能得到宽恕,他们自身更是不足为患。为着自身计量,自会齐来归顺。因此小璇这一提议,实不失为高招。”
李亦杰点了点头,也知汤远程是有心替程嘉璇圆场,却不愿拆穿,道:“那也说得是。小璇,难为你考虑得如此深远。”
此事本当就此揭过,程嘉璇却偏不乐意,又道:“李盟主,我说的不仅是善后。就算他败给你……我知道,这个可能性,少之又少。但凡事总得谨防万一,特别是你们那个耍赖的双剑合璧……就算他当真输了,也请你饶过他,别说废他的武功。你也是习武之人,当知修炼不易,他能有今日功力,也是经过了千难万难。若是一朝废除,委实过于可惜……”
李亦杰笑容僵在了脸上,汤远程也又惊又恐。对这一番话,却不知再如何代她辩解为好。玄霜冷笑两声,道:“没见过这么恬不知耻的人。寸还未得,这就妄想进尺了?”
程嘉璇当真是一不做,二不休,什么都豁了出去,道:“其实这还不是我真心想说的话。他之所以跟咱们为敌,不就是因为武林盟的存在,阻碍着他的野心,也阻碍他进一步统治武林,成为天下至尊?咱们明知不敌,又何苦定要以卵击石?索性投靠了他,岂不更好?能成大事者,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大家都向他俯首称臣,想来他也能谅解。再有火气,那也怪不得他,那可以寻几个人来杀掉,向他进献忠心。如此一来……正道邪道合为一家,彼此……安定和平,再也没有纷争,不正是……一场干戈化为玉帛,也好全了你们顾全大局之心?”
这一通话说来,真是旷古未有的离经叛道。群雄中立时响起齐声喝骂,这个道:“小妖女,胆敢在此妖言惑众,我看你就是七煞魔头派来的奸细!”“什么正邪两道合为一家?你根本就是巴望着正道彻底给邪道吞并去了,到时他也未见得便会留你性命!”“咱们索性宰了这妖女,也好给七煞魔头一个下马威!”大厅中转眼就乱成了一锅粥,有脾气火爆者,已然提了兵刃,便要上前捉拿程嘉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