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苏小贱和沈鹏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楼顶上,才意识到问题比他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保洁公司的经理和物业经理两个人脸色煞白,抱着头蹲在地上互相埋怨着。这个说“你特么的害苦了我”,那个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凭什么赚钱大家分,出事我兜着”,亲戚的情分看起来是已经吵得荡然无存,说的话题似乎也完全顾不上还悬在半空中的人的死活。另外两个工人趴在楼边大叫着“别动”。苏小贱和沈鹏过去一看,吊人的绳子在下面的不停挣扎中已经几乎快要磨断了一半,甚至能隐约听到吱扭扭的摩擦声。
沈鹏吓得也跟着大喊:“哥们儿,你别再动了,绳子要断了!”可下面的人似乎根本听不到声音,仍然执着的扭动,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摆脱掉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恐惧感。
“怎么办啊?要不还是打电话吧?”沈鹏有点儿心虚地和苏小贱商量。
“打什么电话啊?看哥们儿的。”苏小贱似乎很冷静,他四下走了一圈,从另一个滑轮上拽出绳子,拦腰绑上了自己,使了使劲,然后朝着楼顶沿走去。
当他站到楼沿边时,底下传出一阵惊呼。苏小贱喜欢这样的场面,他觉得很快自己也和晏轲一眼,成为人们眼中的英雄了。
“沈鹏,你知道有人管这些擦楼工叫什么吗?城市上空的鹰。多好听的名字,今儿哥们就叫你看看,我怎么去救下面这折了翅膀的老鹰。”苏小贱说完,身子一降,从楼顶滑了下去。
擦楼工的位置几乎是在这座二十层楼的半腰上,他叫李建东,是个只有二十出头的农村小伙儿。他也是第一次干这个工作,天生胆大的他,为了老板许诺的双倍工资,做了公司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他的反应几乎和苏小贱当初一模一样,本来还笑呵呵觉得自己“捡到了便宜”,以后就能挣大钱的他,开始时还边干活边吹着口哨,可一阵风吹过,让他的身子荡了一下,手里的抹布失手掉了下去,他下意识地伸手要抓,看到了楼下蚂蚁一样的人群和甲壳虫一样的汽车,一下子就慌了神,恐高的感觉突然出现,顿时觉得四肢不听使唤。
建东曾经想让同伴把自己拉上去,可是下来前自己夸下的海口又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又擦了一层。当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感觉楼上同伴探出来的脑袋是那么小,觉得他们离自己好远,而在看楼下,似乎比以前离地更高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惶恐的大叫,正是这叫声让同伴紧张地手忙脚乱,才造成了绳子的卡住。
苏小贱下降地很顺利,他已经到了绳子的磨损处。仔细观察了一下,绳子应该还能够坚持到自己救援,于是他朝着上面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继续下行。想到自己的成功救援能够在战鹰的队员里露脸,他的心情是愉快的甚至还就着玻璃的反光,整理了一下头型。“坏了,忘了嘱咐沈鹏这家伙把自己的救援拍下来了。”想到这个苏小贱有点儿懊丧。“不过不要紧,楼下那么多人,一定有人会拿手机拍下来的,说不定现在就发到网上去了呢!”苏小贱安慰着自己几乎想掏出手机看看了。
下面的建东却没了动静,过度的挣扎和极度的恐惧耗干了他的力气,可能出现了虚脱现象,从上面看下去,建东的手臂下垂着,头也耷拉了下来,任由自己的身体在半空中晃荡。
苏小贱打着手势示意着上面继续放下绳子,很快降落到建东的身边。这时,他听到一阵玻璃的切割声,他好奇地看过去,只见建东的脚下方,一扇落地窗上的玻璃被切割开来,有人探出来半个身子,手里拿着一根长杆,似乎要勾住建东的身体,把他拉过去。
似乎是看到了营救的希望,底下爆发出一阵欢呼和掌声。但苏小贱心里却有了一丝不快,是的,掌声和欢呼很响,但却不是给他的。“得抓紧时间了,不能让人把功劳抢了去。”想到这个,他扭动着身体,让绳子荡了起来,随着几次摇摆,他伸出手臂,一下子抓住了建东的胳膊,把人搂在了怀里。
掌声再次想起,这次应该是给自己的了。他稳住身子,等摇动慢慢停止,迅速地把自己和建东捆在一起,这才长出一口气。是的,成功一半了。他先是挥挥手,让破窗的人不要再伸出杆子,然后还不忘朝楼下摆了摆手。“应该是个很经典的动作了。”他美滋滋的想着。
没想到的是,建东却在这个时候苏醒过来,条件反射般一推苏小贱,嘴里哇哇大叫着救命。两个人的身子又一次在半空中荡起,又狠狠地拍在楼体的玻璃上。坚硬的钢化玻璃,撞得苏小贱几乎五脏都翻了一个个儿,他自己倒成了建东的肉垫。
“冷静,冷静!我是来救……”苏小贱说到这儿突然止住了声音,他感觉到一阵恶心,好半天才强忍住自己。“坏了。”苏小贱知道,刚才建东突然的挣扎让自己紧张,自己又出现了恐高的感觉。他紧紧抱住建东不敢再动,建东也下意识地抱着他,两个人就这样荡来荡去着。建东呼呼喘着粗气,苏小贱感觉自己的呼吸也很急促,他一遍遍告诫着自己,“没事儿,没事儿,很快就能过去。一会儿就好了。”
沈鹏手里拿着苏小贱抢过来的望远镜,他探出身子拉进镜头看着。镜头里的苏小贱额头上渗满了汗珠,紧闭着眼睛。他赶紧招呼着楼上的工人:“快快,把绳子拉上来。”说完沈鹏抢先跑到了滑轮的边上,转动起来。
“咯噔”一声,滑轮转不动了。沈鹏急得大喊:“用力啊!快点儿!”
“又、又卡住了。”一个工人从楼边回头小声说着。
沈鹏跑到楼沿上看了看,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半天,他才掏出手机打电话,张嘴就带着哭腔说:“哥,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