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儿垂下眼眸,久久不曾说话。
又是一夜,夫妻事毕,晋召已熟睡。黛儿睁开眼,轻轻起身,便一路朝着附近的一条山涧轻飞而去。将身体清洗干净后,黛儿方重新穿上衣裳,一转身却见晋召正站在自己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黛儿愣怔,半晌,笑道:“可是我将你吵醒了?天气闷热,这才特意来洗澡。”
晋召面色晦暗不明,低声道:“是吗。我还以为,你只是不想生孩子。”
黛儿心底微颤,却大笑道:“怎么会呢。”
晋召走近她,紧捏住她的手腕,哑声道:“好,那你告诉我,帝君是谁。”
黛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微颤:“晋召……”
晋召不想看她的目光。她的双眸总是水汪汪的,他看着这双眼睛,便什么苦,什么怨,都没了。他只是别开眼去,半晌,颓败又痛苦道:“黛儿,我,我好难过。”
黛儿心中愈痛,她紧紧抱住他:“晋召,别这样,别这样……”
晋召想让她解释给自己听,告诉自己她和那个帝君不过是误会一场。可她什么都没说。她的身体柔软又温香,靠近自己如此近。可她的心呢,他根本就触摸不到。
直到许久,晋召才轻轻搂过她的肩膀,沙哑道:“黛儿,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对不对。”
漫天星辰下,他看到黛儿泛红着眼眶,对着自己点头:“是。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永远。”
她的声音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抖,晋召伸出手去,抚过她的侧脸。他对她露出笑意:“好,黛儿。一定要说到做到。”
说话间,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轻柔起来,周围的一切都在眼前慢慢散开,只有黛儿的绝美面容,伴随着自己的心跳声,在整个世界不断扩大,扩大。
在他完全失去知觉前,他似乎还隐约看到黛儿惊慌失措的面容。他想告诉她,有他在,慌什么。可他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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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儿眼睁睁看着晋召昏迷在自己眼前,修长的身躯仿若突然断了线的风筝,朝着地上倒去。吓得黛儿急忙闪身到他面前,这才堪堪接住了他的身体。
黛儿高声叫他的名字,亦摇晃着他的身体,可他却始终不醒。黛儿皱眉,察觉有何处不对,急忙带着晋召回到山洞之中。
伸手抚过晋召的身体,黛儿竟见晋召的三魂破裂不堪,裂出了数道裂痕。而最是可怕的是,在某个瞬间,她竟然看到晋召的面容变得苍老无比,竟形似老翁!吓得黛儿心底猛痛,脸色铁青。
此时不过酉时三刻。黛儿慌忙将晋召的身体收于袖中,闪身便出了山洞,用最快速度驱动祥云便朝着西方蓬莱而去。
不过堪堪一个时辰,黛儿便已入了蓬莱岛,站在了魔王洞前。不顾浮诛是否已歇下了,黛儿迈着步子便要往里闯。可谁知这一次浮诛却学聪明了,竟在洞府门口安下了结界。
黛儿走到一半便被结界弹了出去,让她好些吃痛。无法,她只好站在还在结界外头,对着洞内大喊:“浮诛,浮诛!我有事寻你!”
直到半晌,浮诛才伸着懒腰走出门来,他眯着眼睛看向结界,看清是黛儿后,便挥手开了结界,一边重新往山洞内走去,一边打着哈欠道:“怎么,这一次又是来寻我帮忙的?”
黛儿十万火急,三两步跟上他,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浮诛,你,你救救晋召,你救救他!”
浮诛被黛儿的伤心模样吓了一跳,随即兴味道:“晋召?晋召又是哪个小白脸。”他突然动了动鼻子,贴近黛儿闻了闻,双眸之中的兴味变得愈大,“咦,我竟闻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味道。”
说罢,浮诛又闻了两下,突然就皱眉起来:“还是一股,我十分讨厌的味道。”
浮诛跳离黛儿几步远,眯眼:“你带了谁?”
黛儿走到床边,将晋召的身体变幻出来,放在床上。这才转身,目不转睛得看着浮诛:“浮诛,救他。”
浮诛瞥了眼躺在床上的晋召,诡笑道:“缙华帝君,这是怎么了?”
黛儿声音干哑:“我,我不知他为何会变成这样。他突然晕了过去,魂魄破裂,精气不足,仿若……”剩下的话,全都卡在了黛儿的喉间,竟是如何都说不出了。
浮诛走到晋召面前,摩挲着下巴兴味打量,半晌,才看向黛儿,低笑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黛儿无措得看着远处,不敢看浮诛的目光。她嘴唇动了动,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浮诛嘴角的笑意散得愈开:“你是万年修为的仙,虽品阶依旧是最低的仙宠,可精元淳厚。破种树的如今不过是一介凡人,自是承受不起和你承欢的。”
说及此,黛儿的脸颊早已红得能滴出血来,双眸更是泛红地可怕。她哽咽道:“是我将他害成了这样,竟吸了他的精气,让他险些魂飞魄散。”
浮诛道:“你想救他?”
黛儿双眸变得坚定,重重点头:“是。浮诛,求你。”
浮诛大笑:“破种树的竟真的看上了你这只蠢螃蟹。只是你如此平平无奇,又有什么好的,他何苦要一头栽在你身上。”
黛儿垂下眼眸,声音愈轻:“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他。”
浮诛又转身,看向床上的晋召。他的眼神明明灭灭,含有别样的深意,却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直到许久,才听他淡漠道:“若想救他,不是不可。”
黛儿疾走到他面前:“只要我能做到,不管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浮诛缓缓看向她。他的眼眸狭长,瞳孔泛着暗淡的诡红色。他看着她,缓缓道:“我要你的内丹,你可能给我?”
黛儿愣怔原地,根本没料及他会这样说。
黛儿忍不住捏紧手心:“你要我的内丹,用来做什么?”
浮诛道:“你只需回答我,给还是不给。至于我用来做什么,你何必管这么多。”
黛儿道:“别无他法?”
浮诛道:“别无他法。”
黛儿闭了闭眼:“好,你只管取走。只要你能将晋召的精魂修好。”
浮诛这才又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当下间,黛儿恢复成自己的原型,也便是一只大闸蟹的样子。螃蟹的内丹,其实就是一对大钳子。她在及笄礼那日,她吃醉了酒,不小心啃坏了自己的右钳。现在的这只右钳,还是爹爹从太上老君那求来了灵丹妙药后,才重新长出来的。只是长出来的右钳终究还是弱了些。因此,黛儿一直都将自己的内力正是附在自己的左大钳上。
黛儿对着浮诛伸出自己的左钳,让浮诛取了。浮诛依言照做,只是黛儿的钳子取下来后,便化作了一颗圆滚滚的,散发着淡淡光芒的内丹。
浮诛将内丹收好,便走到床边,运着内法替晋召疗伤。他的功力如此雄厚,竟直接负手至晋召的身前便能开始为晋召治疗。黛儿从不知道有谁竟能直接徒手就能修补魂魄。这般功力怕也只有四方大帝和天帝能做到。
黛儿愈震惊得忍不住后退一步,想问什么却又怕打扰他运功疗伤。直到眼看晋召的身体肉眼可见得恢复起来,破裂的魂魄重新变得饱满,就连原本快要散尽的精气也重新凝聚,黛儿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等到浮诛收了功,黛儿这才凝眉问道:“浮诛,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浮诛对着黛儿邪肆一笑,微微露出嗜血的虎牙。他道:“我说过,我只是一只魔。”
黛儿嗫嗫道:“谁家的魔,竟能有你这般厉害的功夫?”
浮诛大笑:“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黛儿还想追究下去,浮诛抢先道:“我已将你的情人修补妥当。只是我却要提醒你一句,若是接下去你还要和他行房事,怕是他的魂魄,还会再裂一次。”
黛儿脸色诡红,声音却异常低迷:“我已经知道了,无需再提醒我。”
浮诛嗤笑:“行了,抱着你的情郎回去罢。”
黛儿少了自己的大钳子,此时重新化作人形时,自己的左手便恍若虚设,竟是连力气也使不出了。她艰难地用右手将晋召重新收回自己的衣袖里,这才甩袖离开。
只是她如今没了内丹,身上纵然还有些许修为,可也不过是寥寥罢了。她此时坐在祥云上,重新朝着大周方向而去,可这祥云却飘荡得十分缓慢,大半时辰了,竟都未曾出了仙界。
可人间一天地上一年。如今她若将时间都浪费在祥云上,等她将晋召送回去时,岂不是已经三年之后了。黛儿心中焦急,只好将体内仅存不多的修为全都注到祥云之中,以此尽快将晋召送回去。
黛儿紧赶慢赶,终究是在两个时辰后将晋召从新送回了大周。此时正当夜深时分。黛儿重新闪身到了晋府后院,晋召所在的院子。
她将晋召轻轻放回到床上,此时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可好歹嘴唇已恢复了一丝血气。苍白的月光透过窗户斜斜打入房内,隐约照亮了房内光景。黛儿坐在床边,微抿嘴唇,静静地看着他。
黛儿伸手抚过他的脸颊,笑着轻声道:“你说过,要我一直陪着你的。可我却没料到,老天这么快就给了报应。”她看着他的目光温柔又悲切,眸色亦渐渐泛起了红来。她的声音不知不觉就夹带上了哽咽,“帝君,大抵我是不该来寻你的。害你的转世成了这副模样,还将我的内丹给弄丢了。等你回了天界,怕是真的要将我逐出师门了,是不是?”
黛儿用右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又一边哭一边笑道:“不过,我却是不后悔的。我成了你的妻子,还和你过了一段那么快乐的时光。西天的晚霞确实很漂亮,对吗?”
黛儿的声音愈渐沙哑:“哪怕你当真要怪我,我也不后悔。帝君,我在青弦山等你回来。只盼那时,你能还能记得你给我的保证。你不能打我,不能骂我,更不能不要我!这些话,我都记着呢。”
话毕,黛儿俯身,在晋召的额间轻轻印下一吻。而后,黛儿的手轻轻扫过晋召的额头,将晋召的相关记忆全都从脑海中抽取了出来,再消除干净。
而做完这些之后,黛儿这才挥着袖子径直消失在了房内,而是任由自己躺在祥云之上,任由自己跟随着祥云飘荡。
她如今没了内丹,从大周回到青弦山,怕是都要许久。所幸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却唯独时间多。于是黛儿干脆就静下心来,任由祥云缓缓得在空中飘。
只是才区区过了一刻钟时辰,黛儿突然又闻到一股十分腥臭的血腥气味。她皱着眉头从祥云看向下方,却见此时她竟又飘荡到了清虚道长那神棍的修炼道场。只是他的这个道场竟变得愈加恶臭无比,散发出的怨气快要将这一带都染成黑色!
黛儿看清楚情况后便忍不住皱了皱眉,她压根就没想过清虚道长竟然走火入魔入了魔障,这仙修着修着都快修成妖孽了。黛儿本想下去看看情况,可她如今已自身难保,那臭道士还在到处寻她,她还是尽快回青弦山才是上策。
只是就在黛儿的祥云飞到茅山山顶时,却又听得茅山山顶传来一阵大过一阵的号角声,俯视看去只见整个茅山山顶人头攒动,十分躁动,仿若在筹划什么大事。
黛儿心中突然就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想了想,还是调转了方向,一路朝下而去。依旧只是在身上扔了个隐身诀,黛儿径直飞身到了人群最前方,便见岁之在这半山腰之间,手中举着火把,脸上满是狰狞神色,对人群大声道:“前方线报,那妖女带着那官家公子哥回城了。那妖女和那公子哥之间不清不楚,竟生出了忘年恋。师父如今飞升在即,若能得那妖女修为,定能让师父成功飞升为仙!现下尔等便随我一起前往城外,听候师父差遣!”
此言一出,一呼百应。众人纷纷跟着大叫:“捉妖女,夺修为;捉妖女,夺修为!”场面竟如此壮观。
黛儿只觉震撼无比,不知这茅山派到底是去哪里集结了这么一群疯子。可眼看他们全都朝着山下而去,黛儿亦不再多留,上了祥云调转了方向便要重新往汴京而去。
早知她将晋召送回来竟会如此,她当初真的下凡来给帝君添乱。迎面打来的夜风带上了一次寒气。头顶的夜空只有寥寥几颗星辰挂在空中,显得如此冷清萧瑟。黛儿又想起晋召无数次对着自己笑的面容,那是她在缙华帝君的身上,从未见过的一面。就算时光倒流,让她重新选择一次,她也还是会这样做。她想。
她从未如此靠近过他,真真切切地爱着,真真切切地活着,人间十几年的时光,比她过去所活的几千年都要璀璨闪耀。
等到黛儿又回晋府,东边的鱼肚白已开始泛白。重新入房内,晋召依旧在睡梦之中。黛儿正待叫醒他,可她恍然想起自己早已将他记忆中有关自己的部分抹去。黛儿自嘲地笑了笑,极快闪身出了晋召的房间,而是一路去了晋升和周氏的房前。她在晋升身边放了张纸,用小伎俩唤醒晋升后,便惶然离去。
晋升于睡梦中被唤醒,正欲发怒,这段时间他的睡眠十分不好,独子被妖女拐走,至今下落不明,就算惶惶然入梦,也全是做一些光怪陆离的噩梦。昨夜好不容易做了个美梦,梦到自己的儿子回家了,却被人生生吵醒,怎叫他不气!可晋升才刚睁眼,身边除了周氏便空无一人,反而有一张泛黄宣纸躺在自己身边。
将信将疑将信纸打开,却见这宣纸之内写了八个大字:晋召危险,速护离京。
晋升瞬间惊醒,睡意全无。火速叫醒依旧在熟睡的周氏,二人一齐起身穿衣,便冲向晋召房内。破门一瞧,却见房内床上果真躺着晋召身影。
夫妻二人瞬间涕零,一齐将晋召叫醒,特别是周氏,见晋召在床上懵懂着醒来,当即抱住晋召痛哭,直哭得晋召十分懵懂。
晋召揉了揉半醒的眼睛,十分疑惑:“父亲母亲,此时不过三更天,为何不在房内睡觉,反而跑到孩儿房中?”
此言一出,晋升夫妇顿愣。周氏小心翼翼道:“这段时间,不知你在何处过活?”
晋召愈愣,随即忍不住笑道:“母亲说笑了,我一直都在潜心写文章,准备科举考试,不曾出门啊。”
晋升沉吟:“那……你还记不记得,秦珠?”
晋召眉头皱得愈深:“秦珠?”半晌,疑惑道,“可是那个自小夭折的远房表妹?”
晋升和周氏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敢置信。周氏想说什么,晋升已暗中拉了拉周氏的手,对晋召柔声道:“好,好。从此以后,你便在家中好生念书,专心准备科考之事。其他的,就全都交给父亲和母亲。”
晋召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在他印象之中,从未见过父亲如此放软语气的态度和自己说话。仿佛是将自己当做了稚儿一般。他心中起了疑,面上依旧面不改色道:“是,孩儿一切谨听父亲教诲。”
晋升和周氏离去后,周氏仍觉不放心,对晋升道:“为何那宣纸写言召儿有危险?”
晋升冷哼道:“定是那妖女从中作梗,见召儿回来了,便换着法子引诱我们将晋召送出去。”
周氏犹豫道:“那,又是谁将召儿救出来的?”
晋升捏着下巴上的络腮胡,沉声道:“待我天亮后去见过二王爷禀明此事,一切便都明白了。”
周氏点点头:“定是二王爷和清虚道长将晋召救回的,夫君,你需好生谢过他们。”
而等到晋升夫妇离开后,晋召却越想越觉得不对。他起身观察自己的房间,发现书桌上的笔墨纸砚竟全都收在盒中,砚内干涸清爽,竟是许久没磨墨了。而他最常用的宣纸也整整齐齐放在架子上,就仿佛……仿佛他离开了很久,直到此时才归家。
又想起方才父亲所言的秦珠,好端端的为何父亲会提起这个名字。晋召努力回想,可任他如何想都想不起什么来,他甚至发现自己在过去几个月内的记忆成了一片空白。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反倒他越回想,脑袋就越泛疼,疼得他脸色惨白,浑身冒汗。心底不知为何越来越疼,就像是弄丢了自己自己最喜欢的东西,让他觉得连呼吸都喘不过气。
眼角余光间晋召看到角落有个鱼缸,可说是鱼缸,可这里头却没有水,反而压着好几块长着青苔的石头。他的脑海中瞬间极快闪过了什么,可他却始终捉不住。
直到突然之间,晋召像是想起了什么,疯了似的转身出门,竟是要出街。可才刚走到后院门口,隐约之间,他仿佛就听到有道急促的女声在自己耳边响起:“晋召!你去哪?”
晋召迅速转身,看向自己的身后。此时天色依旧是朦朦胧胧的黑,只是隐约能看清五指罢了。晋召盯着自己身前的空气,竟不觉得害怕,只是沉声道:“是谁?出来!”
可他的面前依旧一片死寂,放佛刚才的那道女声只是自己的幻觉。
他从来都不曾如此焦虑急躁过。可此时此刻他当真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他愈加生气,皱紧眉头低声怒吼:“到底是谁?出来!”
站在他面前的黛儿,看着如此模样的晋召,忍不住捂紧嘴唇,泪流满面。她从未想过那般温润如玉的沉稳少年,此时竟会变成这般狼狈又凶狠的样子。她知他想要寻找真相,可她却根本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答复。
晋召心中的焦虑越来越大,他不知自己到底丢了什么东西,可他心中却如此心痛难受,竟让他忍不住想要哭泣。可他……到底丢了什么,为何会想要哭。明明,明明男儿有泪不轻弹!晋召急红了眼,眼角早已湿润,他沙哑道:“你到底是谁?为何我听到你的声音,竟,竟会觉得如此难过。”
黛儿一步一步朝后退去,她不能再出现在他面前了。否则,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会想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身后晋召又对着空气说了许多,可换来的却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许久之后,他终是挫败地缓缓回了自己的房间,呆呆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晋召的身体依旧疲惫,就连何时又入睡了都已记不清了。
只是在这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做了个朦朦胧胧的梦。他梦到自己养得小宠物化作了人形,他甚喜欢。可却有讨人厌的道士要将他的宠物捉走。情急之下,小宠物带他离开了俗世,在山头上过起了神仙眷侣的出世生活。
他努力想看清这宠物到底长什么模样,可她的模样始终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纱雾,任他如何努力都看不清她分毫。他不记得她的模样,也不记得她的名字,他只是依稀记得,曾经有过这样的一个人,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等晋召再醒来时,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家中床上。身上盖着的是玄青色云被,身下的床是拔步床,自己身上还新换了一套里衣,约莫是下人帮忙的。脑袋有些昏沉,半晌,晋召脑海中闪过昨夜梦到之事,便猛得从床上站起身,作势往屋外走去。
可门开,却发现晋召的父母皆站在门口等着他醒来。头顶的阳光刺眼得照在他的脸上,刺得他睁不开眼。好不容易适应光线,晋召扶着昏沉的脑袋,哑声道:“父亲,你告诉我,秦珠,到底是谁?”
周氏的眼中闪过慌乱,晋升则依旧淡定,缓缓道:“她是个坏女人。她欺骗了你的感情,她甚至还想杀了你。”
晋召下意识反驳:“不,不会的。她不是这样的人。”
周氏难过道:“召儿!你明明都已忘记了,为何还要提起她?今日你爹爹又去寻了二王爷,二王爷说,你能归家,多亏了清虚道长施法,才将你从那个妖女的手中救下。你可知那妖女将你绑架了足足五个月,这五月之内你爹爹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身子都快垮了!你,你如今竟还念着那妖孽!”
晋召看向晋升,发现晋升的脸颊确实瘦削不少,看上去又憔悴又心酸。
晋召心下颤抖,面上依旧坚持:“秦珠,不是那样的女子。她是个好姑娘。”
晋升怒道:“你休要再执迷不悟!晋召,你该迎娶的是九公主殿下!为了你,这段时间九公主日日往二王爷府跑,简直为你操碎了心。九公主才是你要迎娶的良人。待你金榜题名,殿下就会为你二人的婚事下旨许婚。”
晋召眉头紧皱,断然拒绝:“不,我不娶她。”
晋升气极反笑,甩袖道:“好,好,既然如此,那便按照二王爷所说,今日入夜,便在晋府开坛做法!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被那妖女中了什么邪术,竟如此邪门!”
话音未落,晋升已甩袖走人,周氏为难得看了看晋召,又看了眼离去的夫君背影,伤心道:“召儿,你为何不听一次你父亲的话呢?难道父亲母亲还会害了你不成?”
说及此,不等晋召回复,她亦朝着晋升的背影追了上去。
徒留晋召一人愣怔原地,脸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