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惊讶地看着皇帝。
她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希望。
“陛下不会废了我？”难道皇帝对她还有一份感情？
可是这不可能啊。
如果真的对她还有感情，怎么会依旧把她禁锢在宫中，还叫他们的豫王去娶宜欢那样的女人。
此刻，皇后甚至宁愿豫王娶的是叫人恨得牙根儿痒痒的桃华，也不喜欢自己的儿媳是桃华的妹妹宜欢。
至少无论如何，桃华虽然令人生气恼怒，可是她的心是正直的，会令人敬重。
可是宜欢又算什么？
“朕当然不会废了你。废了你有什么好，难道还要朕再立一个皇后吗？”皇帝看着皇后冷冷地说道，“而且这些事都是你私下所做，朕也不可能叫人知道，免得会被人说朕有眼无珠，封了你这种女人成为皇后。”他一向在意自己的风评，自然不会叫天下臣民都取笑自己娶了皇后这么一个狠毒的，又威胁到自己皇位的女人。因此，皇帝宁愿遮掩，宁愿皇后依旧还在现在的位置上。
他淡淡的目光落在皇后的脸上。
皇后却几乎是流泪在看着他。
“陛下不废了我，不是因为对我还有感情，而是为了陛下你自己吗？”
“不然朕还是为了你吗？”见皇后含着眼泪看着自己，皇帝退开了一步，仿佛很不喜欢皇后流泪会有可能污了自己的衣摆，缓缓地说道，“更何况废了你容易，再立一个皇后，朕要立谁？张贵妃吗？她和你不一样，她是真心爱着朕，为了朕不顾一切，可是却没有害人的心肠，也不去和皇子们争斗，她不在乎荣华富贵，也不在乎皇位，她只在乎朕，在乎朕的心里有没有她。她比你美好百倍。”
皇帝说起张贵妃的时候，嘴角泛起了温柔的笑意。
仿佛想到张贵妃就叫他感到幸福。
然而此刻这样的笑容却刺痛了皇后的心。
“她比我美好百倍？在陛下的心里，那我又算什么？”
“你很美，当年朕是真的喜欢你，不然不会把你捧到皇后的位置，对你做的那些事视而不见。只可惜你不懂得珍惜。”皇帝在皇后控诉的目光里充满遗憾地说道，“朕喜欢你的美貌，因此给予你更加盛大的宠爱，叫你母仪天下，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可是现在……”他俯身看着被自己的话刺痛了，此刻脸色扭曲的皇后缓缓地说道，“有比你更美好的女子来到朕的身边。皇后，朕对你已经没有兴趣。”
如果没有张美人，皇帝或许还会继续宽容皇后。
可是当一个比皇后年轻美貌，对他更加爱慕的女子出现在他的身边，皇帝自然不介意换一个宠爱的女子。
这就是君王的心。
然而这样的心却叫皇后瑟瑟发抖。
“陛下的心里，我就一直只是一个可以替换的女人吗？没有，没有对我的半点不舍还有感情吗？”她不能相信这么多年的宠爱还有维护，甚至对她做过的一切都不在意，对她纵容得近乎没有底线，疼爱他们母子甚至想把豫王捧上皇位的皇帝，竟然此刻会说出这样无情的话。她看着这样的皇帝，觉得这样的目光太熟悉了，那全都是想当年皇帝揽着她的纤细的腰肢看向皇后的眼神。
可是她本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
与先皇后不一样。
先皇后没有得到皇帝的爱。
可是她却得到了。
可是如今皇后才明白，原来她得到的那所谓的爱，其实跟先皇后也差不多罢了。
“朕如果对你没有不舍，就不会这么多年宽容你，甚至事到如今还叫你活着。”皇帝见皇后颤抖着的样子，有些碍眼，冷淡地说道，“如果你不冒犯朕的底线，朕会一直叫你好好地生活在宫中，做你至尊至贵的皇后。可是你却辜负朕的信任，太叫朕失望。”如果不是皇后动了宫中侍卫令皇帝突然警觉，皇帝或许还不会彻底放弃皇后。看着她一双手捂着自己的脸痛苦，完全没有半分美丽的姿态，皇帝便皱眉。
“那陛下不如废了我。陛下既然已经不宠爱我，为什么不叫张贵妃成为皇后？！”皇后不明白。
皇帝不是喜欢哪个女人，就把哪个女人送上皇后的位置，叫她成为皇后吗？
当年他喜欢她的时候，就是如此。
“叫她成为皇后，然后他们母子成为太子忌惮的对象吗？贵妃没想过要成为皇后，她只是想陪在朕的身边，朕自然也要为他们母子考虑。太子羽翼已丰，能和他抗衡的只有豫王这样已经成年的皇子。贵妃生的皇儿朕自然喜爱，视作至宝，可是他年纪太小了，如果太子想要对付他，想要他受到伤害，那真是太容易。朕也不能保证朕会活到这个孩子独当一面，能和太子抗衡的地步。既然这样，朕为什么要叫他们身处那么威胁的位置？不如叫他只做一个贵妃之子，得到朕的疼爱，却不会被太子忌惮。日后就算太子登基，可是念在这个孩子从未和他争夺过皇位，还会对他施恩，善待于他。”
皇帝的这番话，叫皇后僵直地看着他。
她一双美眸赤红，用最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皇帝。
一股冷气从她的心肺之中透出来，冷得她忍不住牙齿打架。
甚至明明这宫中并不寒冷，可是皇后却仿佛置身在冰天雪地一样。
她在皇帝这样直率地告诉她了他不废了她的原因之后，在皇帝的眼里看到了自己和豫王在他眼中的位置。
挡箭牌。
他们是靶子，而张贵妃母子躲在他们的身后好好地生活，迎接太子怒气的一切都只能皇后和豫王承受。
皇帝是这样多情的人。
因为他会对自己真心喜爱的女人和儿子百般谋划，用尽一切对他们好，维护他们。
可是皇帝又是这样无情的人。
除了他心里喜欢的人，他可以对任何人冷酷决绝，甚至毫不犹豫地拿来利用。
就如同此刻他摆明了地告诉她，他要利用她了。
“陛下是打着叫我们母子成为太子怨恨的人，让张贵妃母子讨好太子的主意吗？怪不得当日，陛下会叫晋王妃进宫劝慰张贵妃。原来……陛下想借此想太子示好，叫张贵妃不会成为太子的眼中钉，甚至希望心软的晋王妃在太子与晋王的面前为她求情。您早就把这些主意打得很好了，是不是？”皇后颤抖起来，她觉得自己如今的遭遇甚至比先皇后还不如。当年先皇后再不得宠，被她这个宠冠后宫的贵妃逼得喘不过气，可是也没有被陛下这样利用。
先皇后生的皇子再不得宠，也没有如如今的豫王一样，被他当做挡箭牌。
他们母子原来经营了这么多年，竟然什么都输了。
她以为自己赢了皇后，夺走了她的一切，甚至她死了，可是她还活着，成为胜利者。
可是原来，死了的先皇后或许才是赢了的那个人。
因为她活着，却生不如死，甚至在皇帝面前的一切还不如那个去死的先皇后。
“争夺皇位是你们母子自己的意思，朕并没有逼你们这些年和太子抗衡。”见皇后哭了笑，笑了哭，仿佛失心疯了一般，皇帝便坦然地说道，“朕承认朕希望张贵妃母子亲近太子。可是那也是张贵妃自己与世无争，不会令太子厌恶。至于你……你一向贪婪狠毒，野心勃勃，就算没有朕把你们送到太子的面前，你们不是自己也想要争朕这个位置吗？这难道不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他曾经的默默的温情，在此刻却变成了冷酷。
甚至皇帝还冷笑了一声。
“皇后，你的人在宫中真是不少。你被朕管着，竟然还知道朕命晋王妃进宫安慰贵妃。”
皇后被禁足在宫中，可是如今却能脱口而出宫中最近都发生了什么，看来，不仅侍卫之中有皇后的党羽，只怕这宫中的宫人之中还有皇后不少的余孽。
原来，皇后竟然把后宫经营成了她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地方。
他的眼底的警惕还有疏远叫皇后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趴在那里，仰着头看着皇帝赤红着双眼问道，“所以在陛下的心里，臣妾如今受到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皇帝没有说话，用淡然的目光看着曾经被他宠爱无比的皇后。
他曾经那么喜欢她，为了她做了很多事，甚至当先皇后死去之后，他连太子与晋王都排斥，只为了换她在他面前的一笑。
那些曾经，她做什么都对。
可是她也没有想到，事到如今，她不仅做什么都是错的，甚至曾经那些被他宠爱如今却不再记得的日子里的一切，都成为他心中的贪婪，还有野心勃勃与狠毒。
皇后在他的目光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突然大笑着哭了起来，不知是哭自己曾经的荣耀的岁月，还是哭自己可笑的自以为是的一生。
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原来到了现在，竟然只是皇帝眼中的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