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眯了眯眼睛。
“大哥,你是堂堂赵国公,你直接去衙门打个招呼就是,难道还需要我来?”
“衙门不听我的。”赵国公低声说道。
如果他有法子,能拦住衙门审问那男人当年赵国公府的真相,他还用得着来找赵怀出面?
难道他想不到自己去衙门叫这件事给掩盖起来。
“大哥乃是堂堂国公,你说的话都不好使,我一个吏部侍郎,说话就更不管用。”
赵怀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冲淡了嘴里古怪的味道,无奈地看着桃华。
“不,不是……”赵国公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少分量,急忙上前对赵怀低声匆匆说道,“三弟,你难道忘了,如今帝都衙门的主官是你当初的同年?”见赵怀冷冷地看着自己,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与他一向有几分交情,只要你开口,他一定不会再追究这件事。”他央求地看着自己的弟弟,赵怀却只是冷淡地说道,“我不能因为私事,就湮灭真相,令人有冤无处诉,甚至到了衙门还不能讨回公道。”
“你!”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什么?”
“可是你嫂子……”见赵怀勾起一个讥讽的笑容,赵国公更加急迫起来,对赵怀说道,“我知道你厌恶她,可就算不看在她的生死,你也要看看宜欢!她正是节骨眼儿上,咱们府里头闹出这样的事,你叫她怎么嫁人?她会被豫王殿下抛弃的!”他似乎见赵怀一副无动于衷,对宜欢的生死毫不在意的样子,突然咬了咬牙,看向一旁的桃华艰难地问道,“难道你想叫桃华也被这件事牵连,叫她的婚事也不成了吗?”
“呵……”赵怀轻蔑地笑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李氏也是她的母亲,就算不是同母所出,可是一个家门的姐妹都有了坏名声,哪怕 都知道桃华在泉州长大,可是非议起来的时候也不会把她摘干净!”
“大哥,你或许忘记晋王当初的话。”
“什么话?”赵国公突然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豫王或许会因为赵国公府的恶名厌弃宜欢,甚至拒绝娶她。可是晋王殿下却从未在意过这些所谓的恶名与清誉。他想要迎娶桃华,也并不在乎外面桃华是怎么样恶劣的名声。是清白声誉的女子,还是声名狼藉的女子,在晋王眼里,桃华就是桃华,都是他愿意要迎娶的女子。”赵怀想到晋王嘴角就微微勾起,赵国公顿时踉跄了一下,想到晋王当面弄死了李家那几个人的狠辣与疯狂,凉气从心里透出来。
“就算他不在意,可是别人呢?桃华如果被流言蜚语困扰……”
“那是晋王该担心的事,大哥,你何必为晋王操心。如今该操心的是李氏,是你自己欢欢喜喜迎入家门,费尽心机扶正了的好妾侍。”赵怀看着摇摇晃晃的赵国公低声说道,“只是我得跟大哥你说 一句。如果我是你,我就亲自把李氏送到衙门,不然连你都要落一个治家不严,草菅人命的罪过。”他的声音冰冷,赵国公顿时恍惚,却只能 最后露出了一个苦涩的表情。
他这个弟弟说得好轻松。
把李氏送去衙门……
那是他疼爱十几年的女子,甚至李氏的身后还牵连了宜欢,还有赵辞。
李氏如果去了衙门,那宜欢和赵辞也都要被牵连。
“既然你不乐意出手,那我全都明白了。”赵国公见赵怀摆明了见死不救,不由露出几分苦涩。他想了想如果李氏定罪自己的仕途只怕也就要完了,还有宜欢的婚事,还有赵辞的婚事……李氏这样狠毒,说害人就害人,谁家心肝儿一样的爱女会干嫁给赵辞,叫她侍奉这样一个可怕的婆婆?赵国公没有再说什么,心事重重又十分压抑地走了,当年,李氏的院子里就传来了哭声。
之后,赵国公到底往衙门去了,将整件事都推到了已经死得干干净净的李家身上。
因恼火赵国公偏爱妾侍,因此身为李氏娘家人的李家瞒着在后宅之中对外面一无所知的李氏,将那妾侍掳走,并且也是为了出口气才想要将那女子卖去青楼。只是李家也没有想到那侍妾是那样刚烈,直接跳井死了,保住清白不说,其实这件事跟赵国公府上上下下完全没有半点关系,都是李家在作孽。如今李家已经全家伏诛,这件事也已经算是了结2了,至于那妾侍的兄长,赵国公宽容地表示就算不是自家作孽,可那妾侍都是因自己枉死,因此不予追究。
他甚至觉得十分对不住他,因此还在衙门给他说清。
因此,这件事到了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桃华听到这些的时候眨了眨眼睛。
“那人怎么样了?”她记得那中年男人身上还有一条行刺皇子的罪过。
“已经流放了。不过他对我说了一些事,因此我将他的流放之地改去了并不严苛之处,虽然身上带着罪名,不过日后也可以如同寻常百姓一样生活。更何况这样流放的犯人身边还有人监管,我已经与我提醒过,就算是日后你那父亲想要抱负,或者有人要杀人灭口也不会叫他遭遇危险。”当这件事都宣告完结,晋王才来了桃华面前,他看起来嘴角带着几分冷意,桃华不免露出几分疑问。
“一些事?什么事?”
“他已经原原本本地都跟我说了。当日将他妹妹真正的死因与当初旧事告知他的是一个赵国公府的门下管事,这管事中年年纪,因他从前看望妹妹的时候是在国公府见过并且讨好过的,因此颇有印象。这管事将当年的旧事说了,见他要报仇,就劝他,就算弄不死赵国公与李氏,那弄死李氏的女儿会叫她心疼百倍千倍。他还对这人说,你就是那个李氏的女儿。那一日你要与我出府,他被那管事通知远远地看见你一眼。”
“然后呢?”桃华听到是赵国公府的管事,不免继续问道。
“他一路跟着你到了姑祖母面前。只是姑祖母府外严厉,不许人靠近,他走过一次就被驱逐。还是那管事,在你我出府之后将咱们的行踪告诉他,叫他一路而来。他倒是十分感激这管事,因此那一天不肯暴露他,甚至将一切都推到自己的身上。可是我去提审,将这其中蹊跷告知他,他才知道自己算是被人摆了一道,因此才将一切都和盘托出。”晋王一边说一边喝了一口桃华给自己倒的茶。
“那这么说,那管事才是关键。”桃华低声说道。
“死了。”晋王冷冷地说道。
他俊美的脸上露出几分森然。
“死了?”
“全家都死了。那人吐了口,我赶过去的时候,那管事的家中一片大火,最后从里头捞出不少烧焦的尸体,据说有人看了看身形与数目,应该是那管家全家。”这样狠辣的手段,一出手就杀了人家满门,不仅晋王的脸色不好看,就是桃华也露出几分畏惧,紧紧地攥着晋王的衣摆低声说道,“这人真的可怕。”为了遮掩自己,因此竟然就杀了这管事满门,可见心狠手辣。
毕竟,就算灭口,难道不能只杀一个管事,不要牵连家中?
“这人行事过于狠毒,只怕不是善类。”晋王眯着眼睛对桃华缓缓地说道,“我也想过他为什么要杀人全家,甚至连那管事家中的下人都一并铲除。这不仅是斩草除根,也是唯恐这管事嘴不严,将自己的秘密说给了家人……可见这人行事的确缜密辣手,又过于周全。”就因为一点小小的顾虑,就波及到了这么多人,晋王莫名眼角一跳,脑海之中想到了一个人来。
他若有所思地转着手中的茶盏。
“你莫非想到了什么?”
“我的确有怀疑的对象。不过没有证据,只不过是猜测。”晋王慢慢地说道。
桃华顿时张大了眼睛。
“是谁?”
“这手段有些像是皇后与豫王弟的手段。”
桃华顿时呆住了。
“你的意思是……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国公府里当初的旧事?更何况豫王都要娶宜欢了,他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揭到最后,哪怕你我都遇刺而死,宜欢只怕也要被波及。”宜欢不是豫王即将收入王府的侧妃吗?
“你以为一个女人,会叫豫王弟优柔寡断?他的心跟石头似的,一个女人的死活不会被他放在眼里。”
“可是还有阿辞呢。”桃华想到赵辞对豫王的憧憬还有忠诚,突然觉得心里有点为赵辞难过。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如果他不想叫你那个四弟知道,你四弟难道会怀疑自己的主君?”晋王哼笑了一声说道,“更何况,如今又没有证据。谁能说是他干的。”他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冰冷的光,桃华也不说话了,只是他们两个在屋里说话,却不知门外,荷香与夏香忧虑的目光里,赵辞霍然踉跄了一下,一张俊俏的脸惨白,看了桃华关着的房门许久,突然咬了咬嘴角,转身往豫王府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