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安静了几秒，几人就候在手术室外，气氛十分微妙。
那只肉呼呼的小手指就悬在半空，指着始作俑者，仿佛她只要说一声“是”便会出大事。
顾重柔是真有些恼了，狠狠瞪了她一眼，伸出手胡乱一拨，“懒得跟个小屁孩计较。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人推进去，准备手术！”
“姑姑，你推了吃吃，要道歉！”
小肉团子是个倔丫头，妈咪说了做错事就要道歉，“姑姑不道歉不是好孩子。”
她坚持，站在那一动不动，挡住了推进去的车。
顾重柔低头看着腕表，知道时间紧迫，她跟陆文成一早有商量，现下是最好的时机。
连书彦最近不知去了哪，一直没有踪影。褚子楠在顾氏一堆烦心事，另外的人更是顾不上……
只要把人送进手术室，进行到一半停止就是要他们俩的命！
眸光一紧，她狠了心一把将小肉团子推走……
吃吃惊呼一声，本就站不稳的，这一下踉跄了几步，“啪”的一下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你……”
那双漂亮干净的大眼睛立刻红了，里头盈满了晶莹，许是摔疼了，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
“你又推吃吃！”
突如其来一声尖脆的嗓音，惊的顾重柔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她僵在那，双手还握在把手上，非要将陆沁安推进去。
可小肉团子哪里肯，顾不上疼就飞快爬了起来，小手抓紧了不放，整个人都快扒在陆沁安身上。
抬起头，气鼓鼓瞪着顾重柔。
“坏姑姑！”
“蠢货，把她撵走！”
护士“哎”了一声，想把人抱走。
吃吃不肯，抓紧了陆沁安的手不放，一边被拖着还一边胡乱叫嚷，“妈咪，妈咪哇！有人欺负吃吃……呜呜呜呜，坏人！坏人欺负小盆友呜呜呜……”
小肉团子对哭是在太有经验，保管嚎的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抱抱也不去劝，站在陆沁安另外一边，小声鼓励，“加油吃吃，再哭大声点！”
最好能把别的人都招来……
小肉团子果然不负众望，直哭的整个走廊的人都看了过来。
旁边手术室外还有家属在，满心心焦的时候听见这边小孩子嚎啕大哭，便更是烦躁。
“该死的，别管他俩！”
顾重柔知道机不可失，终于亲自动手，把小肉团子抓开。
旁的人顾忌她是顾家的掌上明珠不敢太粗鲁，她却没什么可担忧的，使了蛮力把人扯开。
“闹什么，救人的事非得弄成生离死别？我告诉你抱抱，英武要是出了事，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抱抱重重哼了一声，才不理她，只用力一掌拍在陆沁安脸上。
“蠢女人，还不醒！”
那边，吃吃被箍的太紧，她身上本就全是肉，难受了便张嘴咬了下去。
“啊！”
顾重柔吃痛，下意识将人甩出去。
小肉团子这下是真摔疼了，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哭的昏天黑地。
……
另外一间病房里。
连书彦戴着口罩站在床边，盯着那不太稳定的数据，眉色紧锁。
“你二姐跟陆文成一起，把安安带过来了。抱抱跟吃吃都在下头……”
“安安送进手术室，活下来的概率不足一半，另外，顾英武的情况很不好，真到危险光头，怕是将安安的血抽光也要救他的。”
外头传来敲门声，他走出去，护士格外着急的模样。
“小朋友好像受伤了，我看二小姐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也要进行这场手术……”
“已经告诉了老太太，可老太太去了也没用。二小姐直接叫人把她带走，现下没人能拦住她。”
她解释，“有家属签字，院长也很难插手。”
何况，如今顾家掌权的人是顾重柔，院长又不是不识时务，这种时哪敢插手！
“连医生……这要怎么办？”
连书彦眯着眸，双拳紧握。
他忽然下定了决心，转过身再次踏进病房。
床上的男人紧闭着双眼，神情略显消瘦，只呼吸平缓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仪器依旧微弱的响着声音，顾重深手指平放在身侧，不曾移动过。
“顾老四！你听见了吗？再不清醒过来，你老婆就要被抓去手术，死亡率百分之五十，保不齐你俩个孩子就得成孤儿！”
“别说我没警告你！家属签字的手术哪怕概率低，医护人员也无权利反对。刚刚准备持刀的医生已经给我打了电话，真到那时候，为了提高成功率，我会亲自动手……”
“至于你，若是到时候安安出事，抱抱跟吃吃怕也没人能护着……”
外头，敲门声再度响起。
护士有些着急的声音传进来，
“连医生，何主任请您过去。”
“手术已经准备就绪……”
连书彦微僵，终于摘下口罩，盯了他几秒之后，终于开口，“知道了，告诉何主任，我马上到。”
他终于敛起思绪，最后查看了一次顾重深的状况，低下头勉强扯开笑，似是对着空气，又似对着他承诺。
“我会尽力。”
转过身，他正要走出病房。
可忽然，身后传来夸张的“滴滴滴”的声响，仪器数据飞速下降。
护士跟其他医生急急忙忙跑过来，瞧见连书彦在还愣了一秒，旋即各司其职。
“好端端的怎么又出了问题！心肺复苏，两分钟到，换人……”
“注射……”
护士动作飞快。
“连医生，病人心率还在降……”
连书彦捏紧拳头，俊秀的面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但开口时，医嘱依旧顺畅清晰。
“准备除颤。”
“肾上腺素一毫克静推完毕。”
“第一次除颤，一百五十焦，充电完毕。”
“第二次除颤……”
整个病房里格外凝重，在场的都是资深医生和护士，见多了病人在医院医治无效死亡的案例。
可每一次抢救，依旧绷着神经。
第三次除颤完毕。
床上的男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连书彦持续在做心肺复苏，有人轻推了推他……
“连医生，这次……”
他紧紧凝着眸，汗蔓在额上，护士擦了擦，却总于心不忍。
“连医生，算了吧。已经尽力了……”
……
楼下手术室外。
小肉团子已经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喘不上来的样子，瞧着哥哥被姥爷挡在外头，眼圈一红作势又要哭出声来。
可她实在没有了力气，跌坐在地上，胡乱抹着眼泪。
“你放开我！安安要是有事，我杀了你！”
阻止不及，褚子楠还堵在路上，抱抱双眸通红，稚嫩的面庞上覆满了冷厉。
有那么一刻，陆文成震了下，竟真觉得他的样子跟顾四那样相似！
可他终究是见过风浪的人，很快恢复镇定，便只眯了眯眸，双手抓着不住挣扎的抱抱，“我是为了救你哥哥，何况……安安是我女儿，我怎么会害她。”
“抱抱，带着妹妹去外面等吧，这次手术没有你想的那么危险。”
陆文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一些，不愿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跟个孩子计较。
他挤出笑容，下意识将手朝他伸出去。
可刚一靠近，却“啪”的一下被拍开。
小家伙眼睛猩红，面上尽是冰冷，小小的年纪早已见过太多阴毒和残忍。
“你才不是安安的爸爸！谁家的爸爸会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你这种人……只会为自己利益着想的人！我告诉你，如果安安出了事，九年后你跟你的公司，统统都会毁掉！”
“你在胡说什么！”
陆文成动了气，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人，忽然扣住抱抱的肩膀，不想承认自己那一刻真有些害怕。
他盯着面前倔强的男孩，心里早已有了决定。
抱抱智商高、又成熟的早。若是真放任他成长下去，保不齐九年后成年，能把顾氏夺回去。
一旦顾氏落入他手里，依现在结下的仇……
陆文成不敢想下去，抓着他肩膀的手始终不放，甚至越来越用力，挥手叫了人过来，眼眸里尽是阴狠……
“拦住她！”
可手术室里头忽然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紧接着便传来一声尖嚷，有护士匆匆忙忙从里头出来。
陆文成反射性回过头，便瞧见自动打开的门内，有一道身影跌跌撞撞的朝外头冲出来。
“妈咪。”
小肉团子远远的瞧见了，忍着疼站起来，胡乱朝她跑过去，一心就想抱着妈咪，要哭、要告状。
有坏人欺负她跟哥哥！
可陆沁安刚到手术室门口便被人抓住，身后孔武有力的男人一左一右抓着她。
“放开我，我没有同意手术！放开！”
眼见着周围有人注意到这一幕，陆文成扬起手“啪”的一下甩在她脸上。
“你们怎么办事的！还不带她进去！”
主治医生匆匆跟上，“还没麻醉之前人就清醒了过来，推开了仪器跑出来，一不小心的没拦住。对了陆先生，手术难度过高，为了提高成功率，还是请连医生过来吧……”
“我说了我不同意手术……放开我，放开我！”
陆沁安挣扎的厉害，脑子仍是晕晕的，她不知道那些人给她用了什么药，可人整个是乱的。
“想走？”
顾重柔如今也不顾其他，叫人拦着抱抱，自己则直接从护士手里拿了镇定剂过来，
“不要……”
针尖刺入皮肤，有细碎的疼痛。
药效发作极快，陆沁安脑袋一阵眩晕。
“跑啊，我看你还怎么跑……”
话音未落，陆沁安抬起头，却只听见一道低哑深沉的嗓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晦涩而森冷。
“我倒也想看看，谁还敢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