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汽车飞快驶出宁宅，一路往市区开，知道停在一家装饰富丽堂皇的酒店。
男人一身夜色中沾惹的凉意，挺拔的身躯很快被酒店内和缓灯光覆盖。
他放下外套，目光扫过空旷安静的总统套房，旋即起身去浴室洗了澡。
出来的时候，手机在响。
顾重深看了一眼，径直接通。
“什么事。”
他轻描淡写，语气冷静的像是在对一个陌生人。
而电话那端很快便炸开。
褚子楠几乎是直接吼出来的，“你还问我什么事？走的时候谁说快则一天最迟三天就回来，现在你人呢？”
“大老远跑过去抓人，人没抓回来，你自个也留在那边。这顾氏集团日后是想改姓褚？”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
顾重深眯了眯眸，手掌握紧，好半晌才缓缓开口。
“她忘了约定。”
什么。
褚子楠愣了愣，“什么约定？”
“两个月。”
他们约定了，给彼此两个月的时间。
可两个月之后，他没等到她。
“艹，她忘了你就提醒，再不然绑了人走成不成？”
死傲娇的老头，明明那么舍不得人，偏要弄个约定出来。
结果可好，人安安忘了干干净净。
空气静默许久，褚子楠扒了扒头发，忽然有些同情这老男人。
“合作案呢？谈的如何。”
褚子楠出了主意，“安安是一定要保住宁氏的，你拿合作案跟她谈，还能不依你？”
就是不依呢。
他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似乎有些闷的模样，酒店里灯光营造的气氛很好，他立在落地窗前，颀长的身躯被拉的很长很长。
听着褚子楠说话。
男人长指落在身侧，总是想摸出来烟。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戒的差不多了。
“安安性子吃软不吃硬，你非得跟她硬来，自己的女人不哄着非得硬上弓么。再者说，你这次去原也没想着要她马上回来不是，见着了人给了合作案，以后日子还长着。”
“就算是为了吃吃，她也不敢跟你怎么着。”
褚子楠苦口婆心，“要不你先回来？”
某男人摇头。
他只扬起眸看着远处灯火。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他眼底映着万家灯火，里头的情绪越来越浓郁。
“没说不给她合作案。”
他从来就没说不给。
是那个笨蛋女儿，一门心思的以为他不愿意。
用这样那样的法子，在商言商、公私分明一类的说辞。
可他心里最气的，从不是这些。
而是……
“她明明就是我顾重深的妻子，顾四太太……自己的老公，别说一个合作案，就是要我将顾氏给她也没什么。”
可她不提。
性子倔的不行，非是要公事公办的跟他谈。
这才惹恼了他。
褚子楠先是一愣，继而在那边笑了起来。
到后来越来越夸张，已是全然不给面子了的。
“她不肯提，许是有别的顾忌。你就不能主动给么？”
“多大点事，又不是真给不了。”
他顿了顿，许是存了调笑的心思，乐不可支。
“哎，这么僵下去，要是安安没保住宁氏集团，我看你早晚地位不保。”
褚子楠不是在恐吓她。
事实上，陆沁安因为宁老去世，已是心怀内疚。
她如今对宁氏集团看的极重，否则也不会因为忙碌甚至忘记了他们的约定，甚至于……没敢去名城找他。
“别说我没提醒你，自己的女人自己搞定，但公司……哼。”
……
两日后。
陆沁安收到了顾重深发来的消息。
他说的活动地点在一辆游艇上，具体参加人群和活动主旨都没提。
在这之前，陆沁安没听说过这么个事。
夜微凉，游艇停在海边，晚风微微吹在脸上。
陆沁安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礼服，腹部稍有设计，点缀了不少手工绣花，堪堪遮了她已经隆起的小腹。
交了请柬，便有服务生领着她走上甲板。
游艇很大。
陆沁安粗粗扫过去，来的人还不少。
她在旁边站了一会，先是瞧见了几个熟面孔，正要打招呼时，对方却脸色稍变，目光立刻回避。
“郑夫人。”
陆沁安已经开了口，那被她称为郑夫人的女人却仓促回过身，好似没看见她。
音乐声很柔，三三两两的有人聚在一起。
陆沁安顺着郑夫人离开的方向看过去，远远的瞧见一道令她惊诧的身影。
当即就愣在那。
对方在郑夫人的提醒下，终于也朝这边投来视线。
“秋楠姑姑。”
女人走进，穿着合身的礼服，头发优雅挽在脑后，说不出的干练。
宁秋楠看见她出现，脸色显然不大好看。
这场聚会是她跟五哥他们一块举行的，为的就是联合这群人将陆沁安拉下来。
可她怎么会突然知晓？
宁秋楠看了周围一眼，见她身边似乎没有其他人，当即发难。
“谁告诉你的，谁让你过来的？！”
她握着陆沁安的手。
格外用力的样子，声音也扬了起来，以至于周围有不少人注意到。
陆沁安看着她眼睛里的厌恶和戒备，心底微微发凉，绯色的唇却轻轻扯开，泛着笑。
“我看F城不少熟人都在，怎么偏偏我不能来吗？”
她笑的无辜。
冷风将垂落的发吹起，大家都穿的单薄，虽称不上太冷，却总归是不舒服。
宁秋楠蓦地将手松开，高深莫测的盯着她。
“虽然不知道是谁通风报信，可你来也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
“五哥，咱们的小侄女在这呢，今天的事我看也没必要再瞒着她了。”
宁秋楠扬了扬声，不远处正在跟人说话的宁嘉便缓缓走了过来。
他脸上是常年不变的笑，只是在看见陆沁安之后立刻被收敛，只冷冰冰的盯着她。
“大侄女，你知不知道今天的什么场合就敢过来，真以为五叔收拾不了你？”
陆沁安心里其实惴惴不安。
可她更清楚，这种时候总不能落了下风。
便扬起下巴，目光澄澈。
“看秋楠姑姑跟五叔这么戒备我的样子，应该不是很适合我来的场合。至于收拾……”
她微顿，手里握着酒杯，一口未沾，只轻轻摇晃了几下。
“从我出现开始，五叔难道不就想着收拾我么。”
“你……”
宁嘉脸色立刻沉下，作势要发作。
只是宁秋楠拉住他，“她愿意呆就让她呆着，待会合同签下来，看她还有什么脸站在那。”
合同？
陆沁安听见这两个月脸色就变了变。
她不知道今天的什么样的场合，放眼看过去，有些人她虽是认识，可大多不算熟悉。
连勉强称之为“好友”的郑夫人，显然也站在他们那边。
宁秋楠看着她一脸茫然，忽然忍不住笑出声。
“真不知道是谁看你不顺眼，给你请帖让你来找羞辱。”
“安安，姑姑一直都是疼你的，现在将位置交出来还来得及，咱们也不必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她说不想闹到那一步。
陆沁安看着女人脸上的“真诚”和一丝不忍，浓密的睫垂下。
“可是秋楠姑姑一直都知道我的答案不是么。”
“以前我还不太明白，你跟在爷爷身边那么多年，为什么他的遗嘱里，一点东西都不肯留给你。”
她扯开唇，笑的干净。
“现在我知道了，因为你不值得。”
宁秋楠从来都真诚，也真心。
陆沁安刚到F城那段时间，甚至于流产之后的所有事，她都能感觉到宁秋楠对自己的关心。
可现在她跟宁嘉站在一起，陆沁安也依旧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针对，也一样的真。
“嘴皮子上占点便宜就能改变事实吗？我告诉陆沁安，今天的聚会是POLI负责人举办的，为的就是跟五哥签下合同。”
她看着陆沁安脸上的震惊，笑的夸张。
“你处心积虑想拿到的合同，他会跟五哥签……到时候，你在宁氏还有什么倚仗？”
陆沁安眨了下眼睛，有些莫名。
所以四叔叫她过来……
“你们真不知道POLI的负责人是谁？”
宁秋楠轻嗤，“他一贯神秘，五哥也是费了好大劲才联系上……难不成你知道？”
陆沁安没有再问，事实上在这之前，四叔也只在那天的酒会上露面过一次。
还是小规模的，也仅限于小部分人知晓。
“总之好好看着吧，有你后悔的。”
宁秋楠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嘲讽的看着她。
陆沁安只微微低着头，也不再反驳。
只是下一刻，甲板上的音乐停下。
大家几乎都将目光朝入口处看去，阴影交汇的地方，便只瞧见一道颀长挺拔的身躯缓缓走过来。
他穿着一套深色西装，剪裁合体的设计将身形衬的劲瘦修长，修长的手指落于袖口，轻扣在边沿处。
宁嘉看见人出现，已经笑眯眯走上前。
可男人朝前跨了一步，人从阴影后露出来，那张英俊却冷厉的面容整个显露在灯光之下。
顾重深目光扫了一遍，像是再习以为常不过的从服务生手里拿了酒杯。
“多谢格外赏脸。”
可他一出现，宁嘉的脚步忽然就停下了。
“怎、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