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刻，陆沁安整个人都陷入恍惚之中，心口闷疼的似要喘不过气。
而面前只是宁秋楠一直在质问的声音。
每一个字都那样冰冷，像是要生生戳进她心脏里。
“你说什么……”
“是顾重深。”
宁秋楠神色冰冷，许是已经发泄过，像是没了力气，身子软软的靠在墙边。
她只自嘲的笑了笑，“可怜宁老为了你，什么让步都做了。”
“他那么不喜欢顾重深也愿意接受，那么不愿意让你嫁出去，也同意了你们结婚。”
“可你们是怎么对他的呢？”
宁秋楠冷然笑出了声。
“到最后宁老也没有提起这件事，更不曾揭穿你假怀孕……哪怕弥留之际，他仍顾着你！”
其实她又如何不清楚呢。
爷爷很疼爱她，已是溺爱的程度。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那么快就释怀自己当初被人绑架离开的事。
至于假怀孕……
陆沁安声音有些颤，“四叔不会这样做的，他没有理由。”
“怎么没有理由！”
“宁老不在，宁氏集团内部矛盾在未曾完全解决的情况交给你，以你的能力能控制住？到头来不就是他顾重深的囊中之物！”
她愣了愣，用力摇头。
“四叔不是这种人，他从没想过吞并顾氏……”
“男人在权财面前，有谁能收的住手？顾重深如果真是良善之人，怎么会有今天的顾氏！怕不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吞并宁氏，这才非要娶咯你……”
“不可能，你别胡乱猜测好不好？这都是没有证据的事，何况今天回来之前，四叔还完全不知道爷爷生病。”
陆沁安着急解释。
可此时的她，却再难寻到合适的反驳理由。
宁秋楠认定了是四叔做的这一切。
“我要你现在就打电话过去，若是他做的，现下宁老去世，他大可光明正大承认。”
“陆沁安，你打是不打？”
打个电话自然没关系。
可她这样的逼迫。
陆沁安迟疑着，不敢有动作。
只咬紧唇，努力解释，“一定是有其他人从中作梗，要不你去查查看电话号码是谁……”
“不记名卡，你让我上哪去查？”
何况当时并不以为意，佣人并没有按下录音的习惯。
可等到宁老出事才想起来这些，已再寻不到证据。
“你们在吵些什么？”
两人僵持不下，不多时旁边却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男声。
陆沁安愣了愣抬起头，看见一张俊秀漂亮的脸。
“三……”
她盯着那张脸，几乎要脱口而出喊三姐了。
可等了等忽然想起来。
这是顾彦均。
“你来掺和什么，前边的事还不够你忙的？”
宁秋楠扫了他一眼。
后者指了指楼下，“有的是人愿意做，我倒是很好奇你们俩因为什么事起这么大争执。”
“没看安安都快哭了。”
“她最好是还有脸哭。”
宁秋楠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脸色依旧不好看。
“我只是让她打个电话问问，至于哭？”
“你那是怀疑不是么？”
陆沁安咬了咬唇，心里头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就算是怀疑，问问也没什么。”
却是顾彦均忽然开口，看着她的眸光清澈干净，好半晌才缓缓开口，瞧了瞧她。
“别这样看着我，我对顾重深也不了解。”
可他的态度摆的那样清楚。
就是要她打电话去问。
陆沁安是被逼的没了法子，想走，宁秋楠不许。
要解释，却又百口莫辩。
最终也只能拨通电话。
“嘟”的声音只响了一下，手机便立刻被接通。
那边很快传来熟悉的声音。
“太太。”
顾重深声线温雅，嗓音低沉问富有磁性，关切便都盛在里头。
她轻轻呼吸了一声，带着些低泣。
男人立刻沉下面色。
“怎么了太太？”
“四叔，爷爷他已经……走了。”
空气沉默了几秒。
好半晌，陆沁安才终于听见男人熟悉的声音传过来，“节哀，太太。”
“四叔这边忙完，很快就过去。”
他知道她怕是伤心了，宁老是她刚认回来不久的亲人。
可这姑娘，如今是打从心底尊敬宁老的。
陆沁安顿了顿，不知怎的心口忽然泛起一阵酸涩感，只是听着男人的声音，却好像要哭出来。
可一侧，宁秋楠看着她的眼神依旧尖锐，半点不给她退却的机会。
陆沁安咬紧唇，只能压低了声音。
“今天……就是早上，四叔你有没有让人给宁宅打过电话？”
打到宁宅？
顾重深一时莫名。
“我打去那做什么，太太问这个……原因呢？”
他的回应总算让陆沁安松了一口气，旋即咬紧唇，“你看，不是四叔吧。”
“怎么不是。”
宁秋楠忽然将手机夺过去，直接开口。
“顾重深我问你，告诉宁老安安流产了的女儿，你当真不认识？”
女人。
顾重深留了个心眼。
“她说了什么？”
“只有宁老听见了，可佣人接电话的时候，对方分明提起过，她跟你有关系，是为了你才打的这个电话。”
什么人，会因为他故意捅破这些事？
电话那端忽然安静下来。
陆沁安蓦地扬起眼，恍惚想到了一些东西。
会因为四叔打这个电话，会因为四叔想害她跟爷爷，会因为得不到而想毁掉一切的女人……
莫语蓉。
陆沁安咬紧唇，身子不住颤抖起来。
她几乎是哭着说出那个名字的。
“是她……莫语蓉……”
“谁？”
顾彦均不解。
他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关注这些，有些莫名。
可宁秋楠是再清楚不过的，关于莫语蓉的点点滴滴，陆沁安都告诉过她。
而她消息灵通，之后更是小心打听过。
对于莫语蓉，一贯的敬而远之。
可此时，宁秋楠彻底僵在那，“她的确有这个动机，可她怎么能知道你流产……”
没说完，她自己便已经住了嘴。
这件事陆沁安原本也没打算瞒着，只是隔绝了通给爷爷的消息。
宁秋楠防了整个宁氏集团的人，生怕被宁老听见不该听的。
可再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莫语蓉。
又或者，是她们低估了这件事对宁老的影响力。
陆沁安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所有的声音都似乎被吞了下去。
她早该想到的，莫语蓉怎么肯善罢甘休。
早该预料到这些，早该有所防范才对啊！
可如今，再怎么后悔也无济于事。
宁老走了。
那个原本以为自己还能多活很长一段时间的老人，那个为了等到他曾孙出世，拼了命的想活长久的人，已经离开了。
甚至于，只是因为得知陆沁安流产的消息，气急晕倒。
病发之后，便直接没有抢救过来。
有那么一刻，陆沁安眼前一片模糊，她以为自己会晕过去。
可脑子里却格外清醒。
能清晰的听见宁秋楠在解释。
能听见四叔在电话那边说的话。
能听见顾彦均的狐疑。
“既然不是你，我给你道歉，明天是宁老的追悼会，到时候过来吧。”
宁秋楠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只若有所思的看着陆沁安。
许久，后者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整个人都靠在墙上，似是没了站稳的力气。
还是顾彦均在旁边等了一会，看着她摇摇晃晃的模样，伸出手。
“你还好吧？”
陆沁安摇摇头，勉强扶着墙站好。
整张小脸已经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像是生了一场大病，连气息都是虚弱的。
顾彦均轻轻叹了一声，似是不经意开口。
“既然不是他做的，不该放宽心？”
这话其实提醒了陆沁安。
她原本，因为这件事跟四叔无关，也是开心的。
可要不了两秒她便会想起，莫语蓉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打的这个电话。
又是为何，那样明目张胆的说自己跟顾氏有关。
“她想挑拨我跟四叔。”
陆沁安轻轻的开口，嗓音细细柔柔的，因为垂下的目光似乎听不出太多情绪。
而一侧，顾彦均点头，“是这样，所以你更不应该上她的当。”
她眼眶里蓄满了泪。
眼泪却在里头怎么也掉不出来，像是心伤到了极点，已经无法哭泣。
顾彦均看着她的模样，那张俊秀好似女人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不忍。
便只低声解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总的来说你想的没错，若非你跟顾重深，若非她想挑拨或报复或任何，宁老也不会出事。”
顾彦均黑眸里泛起一股笑冷笑。
“所以说到底，宁老是你跟顾重深害死的。”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陆沁安只瞠然瞪大眼睛，却只看见顾彦均离去的身影。
她整个人都是懵的，脑子里仅余下的情绪便是愧疚。
即便再不想承认，她却也知道。
顾彦均说的……是对的。
……
“彦均，你真那样指责她？”
梁初刚过来，没有走远，总归听见了些。
瞧见顾彦均下来，便皱着眉质问，一张精致的小脸上也没有太多情绪，隐约写着责备。
可男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只抬起头往上边看了看，眼睛里的情绪旁人似乎无法理解。
顺势握着她的手，垂眸。
“初初，你怎么总是那样关心他们。”
“这……”
“我说的事实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