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游素兰2019-03-19 22:543,540

  他究竟是怎么了?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这一切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有一种无奈又悲伤的感觉,此生他所有经历的一切,早已经有人先行违规地在他的生命蓝图中写下!

  记忆就像泉水一般慢慢地涌现,绵延不绝。

  很多很多不属于他的记忆都浮现出来了!随着这些记忆的涌入,一幕一幕的画面也跟随而过来。

  首先,他看到了泼墨般的黑色长发。

  是……咏倩吗?

  内心浮现一个疑问却又马上自我否定!

  不是咏倩的话……那么是我所认识的人吗?

  长长的、柔亮的黑色头发……他认识过这样的人吗?自他的头上沿着身体披泄而下。

  下一幕的景象又变了!他的怀中有一个人,一片柔细如丝却又灰白死气的灰色头发散于他的身上、被褥之上,而他紧紧地握住了一只苍白、纤瘦的手。

  在他的触摸之下,那苍白的手如此的冰冷而且显得如此细瘦……

  “我想……我可能正爱着他吧?”

  “但,他是谁?”

  爱啊──爱的滋味原来不是甜蜜的!原来是带着苦苦的、酸涩的、忧伤的味道的!

  又来了!

  又是那个火焰之梦!满天的烈火,烧毁了视界所及的一切……

  这到底是谁的梦呢?

  “我到底是怎么了?”

  他对操控这一切的那一个人说,也对自己说:

  “不想醒来!不想醒来!求求你!请不要让我醒来!就让我永远永远葬身于烈焰之中吧!”

  他很想自梦境中醒来却无论如何都使不上力,紧接着一个熟悉的撞击声 惊醒了他!这声音令他会想起了当时在欧琳家门外听见的声音。

  一片殷红漫溢过特莱斯的意识,他睁开眼睛,说自己是惊醒的也不为过,他发现自己的额头上冒着冷汗。

  黑暗之中,他逐渐看见卧房的雅致沙发座,还有紧闭的落地窗帘幕。

  原来方才的所有全都是梦啊!

  ──才兴起这个自觉,却发现自己的手胖在一片柔细如丝的浪中,就像那个梦里的人,一时之间,他还以为自己根本还没醒来……

  他甩了两下头,想起来依偎在他的身边的人是佛罗讷。婚后生活已经过了两个星期多,他仍不太习惯身边睡着一个人。

  特莱斯起身,披上了放在单人座上的衬衫,小心地下了豪华温暖的大床,冰凉的地板触感告诉他,他真的醒了。

  打开了落地窗,高空寒冷的气旋卷了进来,他赶紧轻轻掩上落地窗,不想吵醒佛罗讷,一个人走上了空中花园的看台。

  几座希腊柱下种植着各式木科植株,白色围墙外探看出去的是看不见边际的天空,脚下的热闹城市灯火辉煌,如同天神洒下的宝石珍珠闪闪发亮。

  这段日子当中,他经常有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的感觉!

  好多的事都如同在作梦一样,恍惚地看着来时路,梦与现实之间却横着一个铁铮铮的分际线──

  《达尼氏企业总裁专属机要秘书──欧琳‧康特,深夜于自宅中被枪击身亡──》

  这件事不是梦,欧琳是真的死了,掷地有声的分际线,这就是现实!

  “渐渐的……我已经分不清楚……”喃喃自语,单手环胸,一手则抵在嘴唇上。

  “我到底是怎么了……?究竟要醒来多少次、要确认多少次才能告诉自己,记忆里所呈现的哪一段是真实的?哪一段又是梦境呢?”

  他没有自信与那些强行植入生命中(而且根本不属于他)的记忆和平相处,但他明白自己已经无法抗拒。

  一点一滴地,他的记忆中多了一些对“特莱斯”而言陌生的人,但他缓缓地知道自己还有另一个名字──仲天。

  好吧!尚轩的计谋得逞了,信手拈来将另一个身份与其人生,连同所有的遭遇、悲伤的回忆、爱恨情仇,如免费赠送的附带品全都塞给了他也不问他要不要!

  这些日子以来,想起那些模糊的记忆时,他就会告诉自己:它不想知道悲伤的色彩,希望它从来没有颜色!

  他甚至不想要有任何感觉,连那个将他撕碎成片片残羽、将他焚毁的“爱”也不要!

  今天造访他的(也可以说是硬塞给他的)梦境是,看似远古的时期?这个时候,他的身份是仲天。

  此刻他在一处阒静的美丽森林中浅寐,有个人却很不识趣的吵醒他──

  “原来你在这里,仲天!大家都在找你!”

  来者是他的同伴,雷神昊玥。

  昊玥有着黑瀑般的长发,一对瞳色浅如薄冰的透明眼眸(也或许是雷电的颜色?),他英俊的脸庞带着些许的稚气,这家伙也算是除了尚轩之外,较会主动找他说话的人。

  “是你啊?昊玥?”

  “你干嘛躲在这种地方睡觉?再躲下去,没有人记得你了。”见仲天的表情似乎有着犹豫,昊玥问:

  “怎么了仲天?你的表情好奇怪还没睡醒吗?”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奇怪的梦!我看见自己站在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高塔!星星在我的脚下,我站在那上头看着另外一个梦。”

  昊玥坐在他的身边,他是个好听众。

  “在另一个梦里,我抱着幼小的你,背景是一望无际的沙原,我要去寻找什么、有何目的?我在梦的这一端完全感受不到……”

  得了一个迟疑的空档,昊玥马上插话进来,蹙着浓眉说:

  “幼小的我?我们的精神体凝聚成人形的时候不就是这个样子吗?我们与其他的生灵不同,没有「幼小」这个时候的。”

  内心还觉得仲天是怪人作怪梦!仲天点头,附和说:

  “说的也是啦……”

  说完,仲天没有再搭理昊玥,站起身就往另外一个地方走去。昊玥追上来,在后头喊叫他。

  “等一下仲天!你要去哪里啊?”

  “你不是说大家都在找我吗?”

  走过瀑布,昊玥跟了过来,刚刚的话题引起了他的兴趣,无视仲天摆明了不太想理他的态势,好奇问:

  “等一等仲天!说说看!虽然我们没有「小时候」,但既然你梦见了,告诉我吧!我「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仲天想了一想,表情非常的凝重,他迟疑着到底要不要说实话?说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同伴之间的感情?

  “无法形容的──非常呆萌的样子。”他还是决定说了个顶天立地的实话。

  “──你说什么──”

  这些梦境、这些景象都不像是真实的,倒像是幻象般在他的脑海里反复来回,有时温和的藉由梦境入侵他,有时直接在他忙于公事之时在眼前虚晃,直接骚扰他。

  若他以幻觉来定义与解释这些一幕一幕的画面的话,为何随之而来的酸涩是如此的刻骨铭心?

  有些不安、悲伤、忧凄,涌现在这个尚轩所创的世界里!

  有些说不上是熟悉、但又不全然的陌生之能量,对这个世界造成了某些侵扰,尚轩知道吗?

  尚轩与婳琤,如此相爱的两个人……如果知道未来的有一天,永恒的我们也有生离死别,是否会感到悲伤呢?

  宇宙之神如何看待、面对生离死别?尚轩不可能没有感觉到破灭!破灭不是假象!破灭是真真切切的未来!

  又经过几万、几亿年,他感觉到自己卸去了全身的火之神力,回归于虚无,在无数的岁月流过之后,他的意识降落在某一处,开始了新的人生。

  消逝与重生的冲击太过强大,虽然他算是记得最多远古时经历之人,仍忘记在远古时的一些细节,包括跟昊玥的对话。

  此次的重生,他带着幼年的昊玥度过了一段岁月,其实他已经不记得远古时他所做的梦。

  明虹县城的浅云宅里,他看着醒秋玩弄着小昊玥的短发,为他绑了两个冲天结,昊玥这小呆子还觉得自己美得不得了!

  “就说你呆萌吧?等你觉醒之后,我一定一定要告诉你,你小时候有多么蠢萌!”仲天在心里喃喃道。

  他因为承续、分享着尚轩强大的力量,强大至为了不伤害别人,只好封闭自己,成为了同伴之中最不爱亲近他人的那个人。

  这是因为他已经看到了破灭、看到了危机,甚至在破灭之中看见了生离死别!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心中开始进驻着一个人影!

  对于这样的改变,他感到有些许的惶恐……

  他……该如何看待这份感情?

  封印了几千万年、从来都不敢面对活化的“爱”,在遇到“那个人”之后,才真正了解了爱的形状与热度!

  那是不亚于他毁灭之火的无形力量!可惜仍导致了最坏的结果。

  他明白接受了自己心境的改变,就等于接受顺带而来的生死离别、接受了他从未活化过的情感,也就接受了心悬一物的沉重与喜悦。

  内心有个依托,会是悲伤亦或是快乐?他真能以灵魂去爱一个人吗?

  而他的灵魂又能够承受悲伤吗?启动了尘封已久的情感时,就已经知道了破碎的结果,如履薄冰的情感破灭了,封锁了千万年之后而奔放的情感破灭了!

  虽然,他爱人与被爱,却依然寂寞空虚如昔。

  这是因为他只是依循着破灭的预言而行吗?还是爱的不够、寂寞太多?

  为什么?

  无数的“为什么”并非因为他无知,而是他对这些情感的发展与可能性没有信心!

  那一日、那一刻,他亲手终结所爱,再度封印了他的感情,所有的伤口均以痊愈而不留痕迹,只是深痛依旧鲜明!

  ──鲜明且深沉!

  “我从不想知道悲伤是什么颜色!希望它是无彩的……”

  望着一望无际的城市夜景,特莱斯说给自己听。

  “……如同那悠悠的苍穹,让我看不见也摸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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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王之千里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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