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闵继位之后,因为身体不大好的缘故,便将居所由太极宫迁往更为凉爽舒适的东内大明宫。百官与各方使节朝会的地方也从太极殿搬到了含元殿。而平日的早朝则在含元殿的后殿宣政殿举行。
韦燕喜倒是第一次来东内大明宫,所以不大识得路,只好和严峻一起跟着契苾参赫走。
穿过西侧的月华门,便到了宣政殿的殿前。
百官早已在此恭候等着上朝,当他们看见跟在契苾参赫身后女子,身着三品以上官员才能穿的深紫色圆领襕袍,上绣盘龙,头戴乌纱幞头,脚穿乌皮六合靴,腰系金玉带,悬着一只金鱼符袋。更是这女子的面容,那副冷冷清清的表情,与那修长飘逸的眉眼,跟住在寿昌宫里面的太后如出一辙。
明唐礼制严格,三品以上官员着紫衣,配金玉带,挂金鱼符袋。而官服上的绣花又各有不同,诸王饰以盘龙及鹿;宰相饰以凤池;尚书饰以对雁;左右卫将军,饰以对麒麟。
这女子这番打扮,这身份确实不言而喻。
“拜见益王殿下。”站在远处的两个男子匆匆走过来,向韦燕喜拱手行礼。
“裴兄,梁叔叔免礼。”韦燕喜微笑着扶住这二位男子的手,不是旁人,正是受韦燕喜举荐才留在京城任职的裴度与梁云谏。
裴度也还算混得不错,如今已经被升为兵部左侍郎了,也算是站稳了脚跟,梁云谏虽说没有升官,但看起来精神倒是不错。
在场的百官望着这益王与裴度等人寒暄,不由得又开始多想起来。
若是益王此次进京被留在京城,想来这朝堂之上的格局将会有大变啊。
“百官入殿!”太监打开宣政殿的大门,一声吆喝,众人匆匆进入殿内。
韦燕喜小声地问身边的裴度:“我站哪里合适?”
“您是从一品的亲王,当站在最前。”裴度立刻回答道。
韦燕喜往大殿前方望去,最前方只站着一个人。
如今朝堂上的“独相”,辛九韶。
韦燕喜深吸一口气,收敛起自己的情绪,走过去站在辛九韶旁边,小声地说道:“辛伯伯,好久不见啊。”
“千岁殿下也来啦。”辛九韶眯着眼睛笑着,“稍候片刻,陛下马上就来了。”
韦燕喜转过头去,不再看辛九韶,而是拿起了手中的白玉圭,再次看了一遍用蝇头小楷写在背面的谢恩表。
段文昌果然好文采,有这么个人物在府里当判官实在舒适啊。
“陛下驾到。”
这太监吼了一嗓子,便看见成闵缓缓登上那金色的龙椅。
韦燕喜也是受过正式的礼仪教育的人,自然泰然自若地跟着群臣一起跪下叩拜。
“众爱卿平身。”成闵的声音虽然听着尚且年轻,但已经有了帝王的威严。
韦燕喜抬起头,笑语盈盈地望着坐在高处的成闵。
“益王怎么来了?”成闵也注意到站在辛九韶旁边的韦燕喜。
韦燕喜走到殿中央,端端正正地一拜:“臣自受封以来,日夜忧叹,感念皇恩深重,特入宫谢恩,以示敬意。”
“甚好,太后也常常思念爱卿呢。那爱卿下朝后到紫徽殿候着朕,随朕一同前去拜会太后,你先退下吧。”成闵看韦燕喜的表情就猜得出她准备了一段声势浩大的长篇大论。自然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是。”韦燕喜原本还想把段文昌写的那篇表奏念完,可惜成闵不让,只好乖乖地退到一边。
成闵扫了一眼站着的诸位大臣,忽然看见跪在大殿外的一个人影,便问道:“何人跪在殿外?”
一名御史打扮的臣子上前回答道:“此人乃是东川节度使严峻。”
成闵皱起眉头:“就是在东川克扣军饷,治军不严的那位?宣上来。”
成闵话音未落,立刻就有小太监跑出去通传,严峻连忙小跑着上殿里来,一迈过门槛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臣冤枉啊!”
韦燕喜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严峻,心中的疑惑越发旺盛。
谁会下手害严峻这个老实人呢?
她收回目光,又看向身边的辛九韶。
老家伙倒是面色平静,跟没事人一样。
成闵望着严峻,也皱起了眉头。当初刘辟叛乱的时候,严峻在原来的东川节度使死后几乎可以说是力挽狂澜,确保了东川的稳定,更奠定了叛乱平定的基础,有着如此功劳的人,就算想定罪都不好定啊。
韦燕喜咬咬牙,突然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此案因当交给刑部仔细审理。东川西川乃一衣带水之地,东西两川属兵曾多次一同训练,以臣之所见,实在难以相信严峻大人真的做过克扣军饷此等不堪之事。”
“臣附议!”见韦燕喜站了出来,裴度也连忙站了出来。
“臣认为益王殿下言之有理。”梁云谏也是益州出来的,自然站益王的队。
辛九韶扫了韦燕喜一眼,冷冷地走出来:“既然御史台能说严峻贪污,那必然不是空穴来风,肯定有事实依据摆在那里。陛下若是不加以惩戒,岂不让百官寒心?”
好一个糟老头子!韦燕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辛九韶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益王殿下也说了东川西川一衣带水,自然您与严峻关系亲密,谁知道您是不是在这里替他说好话是包庇他呢?”
韦燕喜忍不住冷笑起来:“孤七岁就识得严世叔,自然关系不差,今日为他说话也是顾念旧情,但严峻为人如何,孤心中可要比辛大人清楚许多,辛大人就不要在这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而且孤说的可是交给刑部重新调查研判,可没说直接放过严峻啊。”
成闵饶有趣味地看着韦燕喜和辛九韶针锋相对。
如果把韦燕喜调入朝堂,那么眼下的这番有趣场面应该会很常见了吧。
不得不说韦燕喜当真有韦承当年的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