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第一个说自己能看到魂魄的人不被信任,第一个说自己会变身的人也不被人所信服。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更别提他们口中那些荒诞不经、匪夷所思的事情,像是神灵,像是妖魔鬼怪,只不过是说的人多了,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套自我宽慰的说辞,信的人也就多了几分。
金越五岁那年,母亲抱着他在镜子面前洗漱。他调皮的扭头,躲开母亲手中的热毛巾。
“妈妈你看,我头上的光环好漂亮。”他指着镜子里自己头顶上空的主角光环,眼睛闪着光芒。年幼如他,虽是说的童言童语,却是十足认真的语气。
母亲温和的浅笑,并不出言阻断金越的想象力:“是吗?快来洗脸了。”
金越见母亲虽不曾反驳,毫不在意的模样却显露出,她是不信的。
金越漂亮的眼睫毛垂了下来,来不及难过,他很快就被家里的司机送去了学校。
汽车的反光镜里出现了金越直楞楞的眼神,他盯着自己头顶的光环,抿着唇捏着小拳头,做出了一个决定。
“你看到我头顶的光环了吗?”
“什么光环?”
“你看到我头顶的光环了吗?”
“光环?我也有!”
“你看到我头顶的光环了吗?”
“哪里有光环,你是坏人,你是小骗子。”
“……”
金越一进教室就挨个问起自己的同学,直到上课他才问完了一圈。
有人说看不见,更多的人却说他在骗人。
金越一整天都闷闷不乐,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看得见而别人看不见,为什么自己说真话还要被别人说成是骗子,说成是妖怪。
很长一段时间,金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他不再毫不保留的和人说,不再无知无觉中尝试着探索人性。
长大之后,金越越发守口如瓶,不仅是因为怕说出去别人不信,被人抓起来研究,更害怕五星红旗下生长起来的自己,会颠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摧毁整个世界观。
几次尝试摘取光环都没有成功,金越隐隐发觉,这不是池岁的原因,她甚至都看不到光环,不知道光环的存在。
主角光环不愿意回到自己身边,似乎是光环自身存在着抵抗行为。这一发现,令金越很受伤,从来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他,居然被一个圈圈给抛弃了。
忧伤归忧伤,金越忍着灼烧的疼痛,从天坠落的惨烈,暂时不敢打光环的注意。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敢打池岁的注意。
据他观察,这几天的池岁,白天和晚上像是两个人一样。
白日里光鲜亮丽衣冠楚楚的像个人,在办公室里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晚上却像个大龄失恋女愤青一样,披着睡衣熬得眼睛通红,废纸像是沾满眼泪的纸巾一般塞满纸篓,满脸皆是凄苦的表情。
他幸灾乐祸,没事儿就往池岁面前乱晃。
被问起时,他依旧一副高冷模样,冷冷的瞥池岁一眼:“拖地、工作、打扫卫生,有事?”
这反问问的,显得池岁像是故意找茬一样。
池岁越发愁的白了头发,原本毛笔就是一种书写工具,并不容易做创新和设计,想了好几个主意都被她扔进了垃圾桶。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金越还来自己眼前碍事。
“刚才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金越立在门口,眼睛胡乱瞟了瞟,不敢直视池岁。
“什么意外?”池岁眯起眼睛,神情很是危险。
“鱼缸……碎了,不过你别担心,我把鱼临时安置在了电饭锅里。”
“什么?你再说一遍!”池岁嚓拉一下推开椅子站起,就差拎着金越的衣襟狠狠按在地上摩擦了。
客厅里,流了一地水,四分五裂的鱼缸碎片铺满地,都无处可以下脚。
厨房,池岁犹豫了一下才动手掀开了电饭锅锅盖,只见她的小金鱼游得还挺欢。
按了按疯狂跳动的太阳穴,池岁逼问金越:“你对我的鱼做了什么?”
金越不自然的转过头,电视里,还放着某台的综艺,六小龄童挥着金箍棒正起劲。
“你学孙悟空,耍起了拖把?”池岁怒目圆睁,惊奇出声。
“等等等,冷静点池岁,你别这样啊!嗷嗷嗷!”
这一次,金越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可以对天发四呜呜。
——
深更……呃不是,青天白日,艳阳高照,金越凄惨且孤独的游荡在门外,他拍着门:“池岁你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说。”
屋里没有任何动静。
“那,好歹给件衣服吧……”金越趴在门上,抱住发抖的自己缓缓下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低声道:“池岁,我错了……”
好一会儿门才开,期间还被邻居嘲笑了,金越只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
像丢垃圾一样丢出来一件外套,金越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手,却还是被无情的关在了门外。
“你今天要是不买个鱼缸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金越:“……”
不就是鱼缸,买就是了。就是这路上会发生什么就不一定了……
金越低下头,手里不仅多了一件衣服,还有一串手链,草莓晶的串珠,一看就是小女生的玩意儿。
抬手对准垃圾桶,即将离手之时,他顿了顿,默默又收了回来,算了,他要是真的扔了,等池岁回味过来,他的下场一准儿比现在还惨。
鱼缸、鱼缸,他该去哪儿买呢?
金越边下楼梯边思索着,海鲜大酒店?水族馆?海底世界?
金越怕池岁的小房子塞不下好大的鱼缸,高扬着头颅和门口的保安大叔闲扯了半天,才进入正题。
保安大叔一脸高傲道:“花鸟市场喽。”
花鸟市场?金越很快就打车直奔目的地。
望着一骑绝尘的小车,保安大叔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儿常识都没有,
既要保卫家园,还要帮小辈科普常识,自己为这个社会付出的也太多了。
金越将那串珠子揣在口袋里,惴惴不安的过了桥,转了弯,又拎着一个鱼缸,带着几条小金鱼拐了弯,过了桥,回到了楼下。
焦急的按着电梯按钮,上楼上楼,进门进门:“池岁池岁快一点,鱼缸买回来了,还买了好几条小金鱼。”
金越火急火燎的给鱼都安排上了,只见新买回来的鱼和换了环境的老鱼相处融洽,一样的活泼好动,悠闲自得,没有任何不适。
等冷静下来,金越才一摸脑袋,发觉了不对劲,他自己好好的,小鱼也好好的。
离开池岁那么久,竟然都好好的?
不知该是欣喜还是忧愁,金越又抬起沉重的脚步,回了房间思考人生去了。
池岁:“……”
——
晚上,池岁出关了,再一次的闭关失败,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提醒着池岁已然过了深夜一点,这个时候的人最是软弱无依,做什么事都要理性,都要三思而后行。
池岁并没有理会挂钟的温馨提示,该吃吃该喝喝,顺便还重新梳妆打扮,穿着小裙子踩起了高跟鞋。
满满一桌子的夜宵,配上曼妙的音乐,醇香的红酒,她眯着眼睛,人间值得啊。
早已经睡下的金越又起来了,换了一身正装,吹了发型重新梳洗。
不请自来的金越劲直在池岁对面坐下,拿过餐具开始用餐,斯文又绅士。
池岁目瞪口呆的望着他,夺过他的烤串:“大半夜的,你穿这么正经做什么?”
“大半夜的,你穿这么淑女做什么,都不像是你了。”
池岁:“……”
她扭头,翻了个白眼,又一次夺过金越手里的烤串:“我买的。”
金越淡淡道:“见者有份。”
池岁:“……”
餐厅沉默下来,两人比赛一般较着劲,比谁的动作更快。
论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金越自然比不过池岁,他云淡风轻的丢下最后一根签子,含笑致意,优雅的离去。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可以睡个好觉了。
金越一走,池岁不顾形象的摊在椅子上,像只软骨动物一般。
金越老是来给自己添堵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只是,此情此景令她不由满脑子塞满了三个字——仪式感。
温柔的粉色美瞳下,池岁的眼珠子转了转,口中念念有词:“世事多烦忧,世态多炎凉,而我不一样,快乐不将就。”
对了,就是仪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