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岁等了几分钟也不见金越接茬，于是只好干巴巴的自己道出实情：“也没什么，不过积极附和罢了。”
适才池岁刚上前，便听得那个舌灿莲花的季经理喋喋不休的朝人介绍道：“这PPT啊，不仅仅是power point，它更是一个人的形象，一个企业的形象，做得好能在职场上助你一臂之力，这要是做的不好么，丢了饭碗也可能。”
池岁心中一动，有了主意，立马接口道：“没错，听说前阵子百度公司的一位总监就因为PPT做的不好被炒了呢。”
前阵子沸沸扬扬的传言，那是确有其事，别提这市中心的圈子能有多大，就现在的互联网时代，大家自然都有所耳闻，只不过从另一人嘴里说出，说服力就更强了一些。
一旁看着的几个上班族虽不曾表示什么，但心底的磐石微微松动了。
季经理感激的看了一眼池岁，一番演讲更加激越：“这是血淋淋的教训啊，PPT要是做不好，在职场怎么才能混下去啊？我们在大城市生活本就不容易，日出晚归熬夜加班的容易吗？辛苦工作到头来可不能输给了别人，就因为别人会做PPT。”
季经理连珠炮一般的话语砸下来，趁着他喘气的空隙，池岁运用起她那炉火纯青的演技，眉目之间沾染上了一分忧愁和不满，现身说法：“是啊，我就因为PPT做的不好，被领导骂了不说，还被新来的实习生嘲笑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一下，几个上班族更加动摇了。
“哎哟是吧！这位朋友，这PPT一定要会做的呀，”季经理适时的推出了PPT制作教程，继续了滔滔不绝的卖力介绍：“我们公司这份PPT教程由名家编写，涵盖了各方面的技巧，绝对有效绝对有用，很多职场人士都选择我们家的，不为别的，就为这质量，绝对经得起检验。”
池岁继续不遗余力的捧场：“太好了，我正想着怎么提高提高我的PPT水平呢，你这课程不管多少钱，买了！我都买了！”
池岁这热情积极的态度令季经理和那位女销售有些错愕，毕竟这年头钱收进口袋不容易，这钱从口袋里掏出去也是不容易，这般不费吹灰之力、自动送上门的生意，似乎有些蹊跷。两人对视了一眼觉得有些不对劲。
而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路人看着池岁和推销员的一唱一和，本来还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现下心中全明白了。
敢情，那是个托儿！
于是人群一哄而散，一瞬间摊前就只剩下了一个孤零零的人影，眉眼弯弯的池岁。
那两个推销员好似刚反应过来为何人一下子走光了，可却咬着牙依旧不愿放弃这最后一个顾客。
季经理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问道：“我们的精品课程售价是299，现在购买可以赠送您一百套免费模板。”
“呀！怎么这么贵的？你们这不是宰人么？”池岁掐着嗓子，表现出一脸的肉痛，很是浮夸。
季经理：……
刚才是谁说不管多少钱都买了的……
“你到底买不买啊？”他压着声音却压不住嗓音里的愤怒，赶走了他的顾客们自己又不买，她这是戏弄人吗？
池岁作惊恐状，像是受了惊的小兔子，红着眼睛委屈巴巴：“我本是想买的，可忽然想起我昨天刚买了一套，售价才12.99，比你们这个便宜太多了。我、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你！”
季经理竖起眉毛，目光冷厉，嘴唇微抖着说不出话来。
本来摊位前就没什么人，现在的路人见这情景也快快走过，丝毫没有勾起什么注意力。
池岁转头，奔奔跳跳的朝着金越走去。她那高高的马尾漂亮的甩起，骄傲的像是小孔雀。
——
噗，金越听完之后忍不住笑了，笑得抖起肩膀，一耸一耸的。
池岁见惯了他人前那副高冷模样，还真是第一次见他笑的这么灿烂，她警惕的张望了一下：“严肃点，别笑了，下巴都掉了。”
金越笑得更加欢了。
池岁继续严肃的东张西望，像极了一个地下工作者，压低了声音说道：“求求你别笑了，屎都蹦出来了臭死了。”
这一次，金越再也欢快不起来了，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整个垮在了脸上，简直比哭还难看，饶是颜值再高也没用。
池岁嫌弃的扭过头，表示受不了，不要看。
金越：“……”
他好久才找着自己的嗓音，有些谙哑的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怎么能、怎么能……这般不知礼仪！”
说着还甩了一下袖子，一副刻板封建的夫子做派。
池岁：“大哥你醒醒，清朝已经灭了！”
“咳，我是说，女生还是得注意点形象。”
金越自小受的便是精英教育，加上出生于书香世家的母亲的熏陶，演技登峰造极的父亲的雕琢，身边也都是一溜儿的名门贵公子、名媛淑女，他虽也爱玩过一阵子，却是从不曾接触那些日常的甚至低俗的市井话语，因而难免受不了池岁这话。
池岁也是一时冲动，对于熟悉的人开开玩笑自然无妨，刚才的一瞬间，她忽觉金越是自己人，也便没多过脑子话便说了出去。
不过，她表现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开个玩笑罢了，你好无趣哦。”
无……趣……金越表示受伤。
接下来的时光，两人一起经历了一段很奇怪的氛围。若是有客上来询问，金越在池岁就不过去，池岁讲解金越也不上前，偶尔蓦然转身差点撞上对方时，也是淡淡一瞥便错开。
这一诡异关系的打破实在中午，又一次的客流高峰。
隔壁的摊子依旧顽强的生存着，凭借那口舌吸引了不少人过去。
池岁凝望着摊前，六个人，呃，又来了一个，总共七个了，而自家摊前还只有零星的一两人。
望着望着，却见那个女推销员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翻了个白眼儿，一脸的讥诮。
这地铁站虽说是公共区域，可他们干这事便是不厚道，占了有利地位不说，还枉顾了先来后到的基本规则。
金越送走了一位年轻女生，见池岁保持着那姿势一动不动好一会儿了，想要说些什么却无从开口。
正此时，他听到了池岁喊自己。
“金越。”
“嗯？”
“发挥你迷人的魅力，干它的。”
就不能，文雅一点……
金越极力保持着外表的漠然：“你想怎么做？”
池岁转身，一脸肃杀的面容上忽然呈现了万分精彩的笑容，笑得像一只精明的老狐狸。
下一秒，池岁跑路了，只留下两个字和一个人，敷衍的“等我”和懵B的金越。
——
半小时后，池岁风风火火的回来了，她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纸袋塞到他怀里：“爸爸斥巨资给你买的衣服，快，换上。”
金越愣着没动，这又是什么奇装异服？他可以拒绝吗？
池岁见金越慢吞吞的不动，急得直接上手就扒。
金越表现出一副良家女子被调戏的别扭羞涩，一步跳出三米外，妥协道：“别，我穿就是了。”
三两秒时光，金越心头生出无数猜测，脑中浮现一片cosplay界的东西，小裙子、兔耳朵、手杖、纸伞……
颤巍巍的打开，摸到了一把细软的轻纱，不信邪的，他瞪大了眼睛，一股脑儿全拿了出来。
原是一套白色流云纹的汉服……
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汉服穿起来有些繁琐，待他穿戴完毕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
池岁看到自己的一瞬间，金越明显的发现她眼中一亮，满目的崇拜和痴迷，不可否认他内心膨胀了，上天给了他这等容貌，他也很无奈啊。
池岁很快回神，拿着一把折扇递给他，那本就是一件文创产品，此刻与汉服搭配很是相得益彰。
见池岁目光炯炯的推自己出去的时候，金越忽然觉得她那不是对自己的崇拜和痴迷，那眼神，明明是和自己那贪财的小侄子收到红包一般情状。
原来，自己不过是个赚钱的噱头，金越看着这一身穿搭，觉得自己像那盛装打扮的花魁，被无情的推出去招徕顾客，而池岁，就是那鸨母！
呸呸呸，什么破比喻。
他听见池岁在后边轻声喊：“笑一下，笑一下。”
可金越压根儿没有笑的心思，他的内心世界已经带入了那卖艺不卖身的戏子，忧愁哀怨，忧思伤时。
哎呀呀，何时才能有官人解自己于水火之中，脱了这狠心的鸨母，寻得自由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