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海神庙,有着太多太多的传说故事,千百年来生于斯长于斯的民众百姓口耳相传,这些故事,也伴随着每一代人的成长。
池岁小时候在江畔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的爷爷奶奶还算年轻,常带着她四处玩闹。
池岁的童年常伴来潮,常闻涛声。
海神庙,更是那个时候的秘密据点,池岁和彼时的小伙伴们在红墙内外追逐嬉戏,踩着汉白玉台蹦蹦跳跳,疯疯癫癫的像个小皮猴,然而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池岁的。
每逢某些时日,池岁还会被大人领着去祭祀现场,那可真是个大场面,会有穿着奇奇怪怪衣服的人挥舞器皿跳大神,跳舞不像是跳舞,走路不像是走路,在年纪尚幼的池岁心中留下了不浅的痕迹。
其实池岁也不明白,金越问自己的时候为什么会下意识的说出这个地点,海神庙对于她来说,是无法代替的一处地方,带着金越逛海神庙的意义,她自己都并不清楚。
等再抽离开思绪、回过神,池岁已经成功潜逃离开,在确认自己已获得自由之后,她给曹文莉编辑了一条信息,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海神庙离池岁舅舅家近些,比起池岁家里也就是金越所在的位置,那可是远多了。
池岁原本做好了长久等待的准备,出人意料的是,金越来得倒是快。
倚着墙根,池岁远远的瞥见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的走近,或许是最近眼睛有些近视了,直到他走到了自己面前,池岁才认出来,是金越啊。
池岁抱着手臂环胸:“来得倒是很快嘛。”
“怕有人等久了,一生气就又跑了。”金越淡淡道,他没说自己为了早点到,叫了一辆专车,他也没说,自己一接到电话就马不停蹄的过来了。
“谁这么暴躁易怒啊?”池岁扯了扯衣服下摆,站正了说道,“走吧,姐姐带你逛逛。”
金越:“……”
大年初一,海神庙里没什么外地游客,多是附近的人,池岁见到了好些面相熟悉的人,正担心会尴尬时,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她对于那些人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
陌生的两人,还是颜值不低的两人,还是引来了不少目光,池岁撩了撩刘海,躲开了迎面走来的老人的视线。
她推着金越朝着小路上走,金越有些疑惑不解的低头看池岁。
池岁解释:“那个,如果没记错的话,前边有卖臭豆腐的。”
“臭豆腐?”金越流露出来的表情有些迷茫,使得池岁轻而易举的得出了猜测。
“你该不会没有吃过臭豆腐吧?人间美味啊不容错过啊。”池岁觉着金越就是一个宝藏男孩,她忍不住罪恶的手,想将他从阳春白雪拉落至下里巴人。
池岁拉着金越就向前迈步,越靠近,空气中的味道就越来越浓厚。
金越捂住了鼻子,毫不遮掩的嫌弃:“太臭了吧。”
“闻着臭,吃着香,相信我,绝对不会让你后悔的。”池岁拍着胸脯保证,硬生生的将一脸不情愿的金越拖拉拽扯到了摊位面前。
一如记忆里的模样,卖臭豆腐的还是那一位阿婆,她系着围裙,笑眯眯的绽放着褶皱,比起以前,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
“阿婆,来两份臭豆腐。”
“好嘞。”
池岁扫码付了钱,看着油锅里翻滚的豆腐君一脸渴望。
“金……”她一转身才发现,金越躲得远远的,掩饰不住的嫌弃。
池岁:“……”
算了,人各有志,她也不强求了,接过阿婆递过的两碗臭豆腐,池岁往焦黑的豆腐块上淋上了火红火红的酱汁。
池岁深深嗅了一口,是沁人心脾的人间美味啊!
池岁好心给金越送去,接过她靠近一步金越倒退两步,池岁黑人问号脸,直直上前逮住了他。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恶趣味,池岁就很想要金越尝一尝,她将金越堵在小巷子,痞痞的坏笑:“嘿嘿,看你还往哪里跑。”
池岁用牙签戳起了一块臭豆腐靠近,耐着性子劝哄:“金越你尝尝嘛,真的很好吃的,我池岁,从来不骗人。”
金越在池岁的逼迫下,皱着眉头转过脸,避开了她火辣辣的视线。
最终,金越还是没有拒绝她,闭着眼睛尝了一口。
“怎么样?”池岁期待的望着他。
“还,不错。”金越舔了舔嘴角的酱汁,有些意犹未尽道。
一瞬间,池岁眼前反复播放着他刚才的动作,一闪而过的樱粉色……
樱粉色?
池岁忽的扭头,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她感觉自己的脸上也要被抹上同样的颜色了。
金越看着池岁的模样愣了一秒,手里捧着两碗臭豆腐也没有多大排斥了,他缓缓跟上去,问道:“是真的还不错。”
“哦,那你就全吃了吧。”池岁头也不回的说道。
金越:???
小路弯弯绕绕,好在走了一段,池岁感觉到了自己心律不齐的症状已经恢复正常了。
她朝着身后不紧不慢跟着的金越招招手:“走这边,海神庙的后门,没多少人知道。”
金越抬眸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白旧的围墙,红色的墙体,大概是因为那条小路,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海神庙的背后。
虽然不太理解,放着好好的正门不走,为什么要走后门。
金越虽疑问,但也没有多问。
池岁信誓旦旦的走在前面,直走、拐弯,她忽的脚步一顿,愣在原地。
“怎么……锁住了……”
金越侧过身,见到了池岁口中的不为人知的后门,一个硕大的铜锁锁住了满园冬景,也阻断了池岁想要走近路的心思。
没办法,这世道变得太快了,池岁只能无奈的一摊手,朝着金越讪讪一笑。
“我们正经人,走正门才符合我们的身份。”
“是是是,正经。”
这话落在池岁耳中,怎么觉得有丝丝不对劲呢。
又饶了十分钟,两人终于到了正门口。海神庙的主要建筑分布在轴线上,布局严谨,气势恢宏,依稀可见故宫太和殿的气势和风韵。
金越跟随着池岁进门,走过廊檐、台阶、汉白玉台,他一边听着池岁叽叽喳喳的说着童年趣事,一边想象着小时候的池岁该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
梳着双马尾,穿着小汉服,看着白嫩嫩的跟个雪娃娃一般,活动起来却像个泼猴,上树下河,四处疯玩。
想象着,金越眼前的景物仿佛活了,一个小女孩在台阶上蹦跳,在廊檐下奔跑,镜头一转,她抱着粗壮的枝干,顶着碧绿繁盛的叶子朝着他笑。
“金越?金越?!!”池岁在金越面前使劲挥了挥手。
“嗯?”金越回神,刚才的奇妙境遇令他有些恍惚,对于池岁的成长经历,他没由来的感到好奇。
池岁和金越迈进了主殿。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池岁看向正殿祀主神,整个人忽然的柔软下来。
金越将视线从主神身上转移到了池岁身上,目光温柔似水,澄澈明净。
“武肃王钱镠?”
“对,是他,创建了吴越国,带给了一方百姓安稳的生活,使钱塘富庶盛于东南。”池岁从小便听说过钱镠的事迹,老一辈人对于他,从来不吝啬溢美之词。
金越接口道:“钱镠是个人物,志气雄杰,善用贤才。”
“他还爱妻如命,放在今天,算得上是个绝世好男人。”才华出众、有权有势也就算了,还对情感忠贞专一,在现代的浮躁社会里,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池岁的感慨引发了金越的不认同:“还行吧。”
池岁想挖一挖耳朵,好笑的调侃道:“刚才是谁说他是雄杰的,莫不是我耳朵出问题了?”
金越默默垂眸,没有理会池岁,池岁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是理亏词穷了。
等两人逛完海神庙,已经是暮色时分。
傍晚的天空格外生动,鱼鳞一般的云霞铺满了天空,和地上的潮水交相呼应。
云在天上飘,潮在地上跑。
池岁和金越以相同的姿势远眺的西方天空,心有所感的他们,面容是一样的平和宁静。
这一刻,佳人在畔,美景在侧,池岁忘记了那些创业时期的烦躁、压抑和焦虑,忘记了那些不确定和瞻前顾后,她恍惚的觉着,自己就适合这样的生活。
“以后年纪大了,过来散散心散散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