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池岁坐在副驾驶上,心思万千变化着。
从她的视线望去,金越的侧脸凌厉而精致,微微抿起的唇瓣流露着一丝不近人情的淡漠。骨节分明的手落在方向盘上,恣意的掌控着,明明漫不经心却表露出一种尽在掌控的自信。
“你……什么时候学的开车啊?”池岁手中翻转着手机,状似不在意的好奇问道。
“也没多久,大概十八九岁的时候。”
池岁:“……”
十八九岁,按照金越如今的岁数,那怎么也得六七年前了吧,这还没多久?池岁内心不太淡定了,这究竟是太过自信还是太过自恋,唔,值得探讨。
“怎么,怀疑我的技术?”金越侧过脸,瞥了池岁一眼。
“没,没,就是好奇,问问,问问。”池岁嘿嘿一笑,收敛了眼底的惊讶,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颠簸的公路,饶是性能极佳的豪车也难免摇摇晃晃,况且又是饱餐之后的中午,阳光暖洋洋的洒下,更加令人昏昏欲睡了。
许瑞东倒西歪、意识恍惚,就在他迷离之际,耳朵里飘进了池岁和金越的几句对话。
“猝不及防的开车?”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对话在正经人耳中是再正常不过了,然而经过许瑞的个人加工,就走向了不可描述的方向。
一时间,宽敞的车内死寂一般无声,池岁只觉得一股热血上涌,脸上一片火辣。
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的许瑞摸了摸脑袋:“怎么,我说错什么了?”
金越透过后视镜斜睨了他一眼,薄凉的吐出两个字:“睡觉。”
“……好的吧。”许瑞顿时缩了缩脑袋,安静如鸡。
许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堂堂一个总监,论职位,比起金越这个助理自然要高,论年龄,呃,至少看着也比金越成熟很多吧。
然而面对金越,他却莫名的紧张,就好像,小时候上天入地、调皮捣蛋,等到东窗事发之后,见到老师后心底发虚的慌张无措。
和煦的清风透过车窗吹拂进来,依稀有着两侧的泥土和炊烟之息,风吹散了池岁的长发,却吹不散她脸颊两侧的红晕。
虽然,这也没什么,她也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可在金越面前,就是有些不自在。
忽然就想起了阮阮,阮阮其人,软绵绵、萌哒哒,在熟悉的朋友面前一口一个亲亲啊小可爱的,骚话一箩筐,土味情话一肚子,可到了喜欢的人面前,就连说个“嗨”都要小心翼翼的酝酿好久,用什么语调,用什么声音,配合怎么样的表情和肢体动作,最终拘谨的连手都不知道怎么放。
池岁有着强烈的一种预感,自己这一次,怕是真的要一头栽进去了。
事实上,前不久池岁还信誓旦旦的向闺蜜宋薇如保证,自己目前只想着创业搞钱,不需要爱情来烦扰她,阻挡她的康庄大道。
然而,即便是预感到今后生活工作状态的变化,打破自由自在的状态,被很多莫名的情绪所干扰,她还是憧憬未来,对未来抱着积极的期望。
可能,真的是需要放手一搏、奋不顾身一次了。
——
将许瑞丢在了半路,池岁和金越回了公寓。
池岁看着自己车位上出现的迈巴赫,愣了一下。
“怎么了?”金越长腿一迈,下车锁车,一气呵成,见池岁待在原地不动,淡淡问了一句。
“没有,就是,觉得,蓬、荜、生、辉。”
金越轻笑:“那就多让你蓬荜生辉几天吧。”
“诶?你不用立刻还回去吗?”
“他不差这一辆。”
池岁:“……”
池岁可以想象,像善和集团太子爷这样级别的二代、三代们,与生俱来便含着金钥匙,住在水晶屋,拥有着一个广场的豪车也不足为奇,但,这离池岁的世界太遥远了,令她有一种飘飘然的不切实际之感。
不过,就这么悄咪咪的用着,似乎……还挺爽的。池岁弯了弯眼睛,乖巧的点了点头。
电梯里,金越看了看池岁,黑眸深邃,欲言又止,池岁倒是心情不错,浅笑盈盈的和宋薇如聊着微信。
大概是察觉到金越的视线,池岁收了手机,抬头:“怎么了?”
金越目光一闪,动了动唇瓣:“你……”
叮咚——电梯到了一楼,上来了好几个阿姨,那一身齐刷刷的渐变粉色演出服,看起来像是刚跳完广场舞回来。
嗯,还是等等再说吧。
金越抬眸,等着那闪烁的数字一个个往上跳动。
终于到了房间,没有了那些怪阿姨的审视,金越舒了一口气,又提起一口气,喊住了池岁。
人不逼自己一把,永远不知道自己欠缺多少的勇气。金越倒是不觉得自己会有欠缺勇气的一天,他只是觉得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对,就是这样。
“嗯?”池岁看了看金越,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心底也有几分不自然,“你这是怎么了?”
为何三番五次的喊她,喊她又不说,池岁难得见金越这般吞吞吐吐,是有什么大事要说吗?或者说是,通知她?池岁竟然也提心吊胆起来,也有几分无措。
金越沉眸,凝望进池岁的眼睛:“池岁,你可知道善和集团?”
“……善和集团,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怎么突然提起善和集团了?”池岁虽表面上笑着,心中却犹如地震一般,他莫不是要和她坦白?
“善和集团的创始人是我的父亲,”他顿了顿,“之所以一直没告诉,是觉得没什么必要。公司破产倒闭了,我就是一普通人,又出现了一系列状况,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出现在了地铁通道内,直到遇到了你。”
池岁挑了挑眉,好似浑不在意一般,她挥了挥手:“哦,知道啦。”
金越:“……”
他在坦白之前其实设想了很多种池岁的可能反应,然而,这其中不包括池岁这淡淡的反应,或者说,人家压根没有什么反应。
池岁在意了很多天,然而她早在金越坦白之前,就自行释怀了,虽然这回金越的解释来得有些突然,她也没想到金越会主动向她解释,但池岁的心情还是很平静,内心没有太大的波澜。
“你怎么这副表情,不满意?”池岁好笑的看着金越一脸错愕的表情,也是少见。
“哇塞,你父亲居然是善和集团的创始人诶,哇啊,你居然是善和集团的太子爷,真的是,太令人震惊了,你居然隐瞒了这么久,真的是,太、过、分、了!”
“咳咳,”池岁咳嗽了一下,笑望着金越,“这个反应可还满意?”
金越:“……”
他自闭了,默默无言的回到房间。
直到房门关闭,池岁才噗嗤一声笑的花枝乱颤。
——
房间里,金越的表情慢慢凝固下来,他感受了一下,身体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反应了。
池岁走的第二天,金越就感到身体有些不舒服,但他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然而第三天,情况更加严重了,他的心一阵一阵的抽痛,伴随着胸闷气短,从未有过的状态。
金越直到,这很有可能是离开了池岁太久太远的缘故,没有了主角光环光彩的照耀,他就是霉运笼罩之下的孩纸,原本以为这么些天的浸润会好一些,然而时间一久、距离一远,事情又产生了变化。
就在金越强撑着和白枫谈事情之时,他接到了许瑞的电话。
这也为他考虑了三天的事情提供了理由,去找池岁!
金越坐在床畔,身体的异样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殆尽,他眉心蹙起,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愁绪。
倘若一直都是这般,莫不是这一生都离不开池岁了?
他习惯待在池岁身边,也习惯了有池岁参与的生活工作,可即便是再亲密无间的人,总会需要一定的个人空间,他们不可能一直黏在一起,没有分离的时刻。
金越担心,不只是自己的身体和遭遇,也为池岁今后的生活而忧愁。
如果有一天,池岁受不了“粘人”的自己,而选择离开,金越不知道是该挽留还是放手,如果有一天,自己的存在成了池岁的负担,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忍痛远离还是熟视无睹的苟活。
多少人曾希望拥有主角光环,走上人生巅峰,然而世间之事从来都是生生相克、因果轮回。
金越曾为拥有主角光环而感到幸运,如今也为主角光环的存在而产生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