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薇如苦涩一笑,摇了摇杯中的金桔柠檬汁:“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讲故事了。”
池岁立刻端正了坐姿,双手交叠,如同规规矩矩的小学生一般:“洗耳恭听。”
“你知道京都俞家吗?四大家族之一,家族历史渊源深远,背景庞大,根系错杂,在过去算是隐世家族,如今这些年来才渐渐出世,已经涉及到了军政工商文体各个领域。”
池岁听得一愣一愣的:“传说中真正的豪门?”
宋薇如一笑:“如果俞白不算豪门贵族,那就没什么豪门了。像我们这样的,不过短短几十年,根本比不了人家好几百年的历史。”
“那,俞白是……”
“俞白是俞家嫡系中最小的一个,谁能想到,他们一家从政的从政,从商的从商,而他偏偏一头钻进博物馆里去修复文物,一门心思做个手艺人。”
池岁愕然,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如果你嫁给他,你就嫁进豪门了?呃不对不对,我的意思是……俞白家居然这么阔?”
“没想到吧。”宋薇如牵起的嘴角中有些自嘲。
池岁颔首,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开口,池岁这一惊一乍的、前言不搭后语的,显然还处于震惊之中,需要时间消化消化。
俞白,俞家,池岁忽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所以,他没有告诉你真实身份?”
“他话里话外从未透露过半个字,后来还是偶然间碰到了他的姑姑,这才……多可笑啊,自己男朋友是什么情况,还得从别人口中‘不经意’得知。”
宋薇如永远记得那个场面,一场商业酒会,她还在奇怪自己虽是宋家的女儿,与京都这边却也没多少关联,别人为何要邀请她呢。
狐疑的去了酒会,见识一群名媛淑女、职场女性,也就是那个样子,和她在X城这边的所见到的也差不了多少。
但,宋薇如不知道自己一出场就被人盯上了,俞婉婷是某个慈善会的总经理,她恰到好处的接近、攀谈,再一点点揭开俞白的身份,话里话外给她普及俞家的情况,看戏一般笑看池岁脸上丰富多彩的表情变幻,最后挥挥衣袖而去。
俞婉婷的意思,宋薇如哪儿能不知。无非就是提醒她,像她这样的家世背景,配不上俞白。
说到这,池岁气不打一处来:“这人怎么能这样,这都是命年代了,还是那些门当户对的封建思想,再说了,他们俞家是京都的四大家族之一,那宋家还是X城的大家族了,这一南一北,谁看不起谁啊!”
池岁那是气愤填膺,怒火中烧。
相比之下,宋薇如的表情就寡淡多了。“你知道白枫为什么没有和那个女孩子在一起吗?”
“白枫?”池岁想起迟迟不结婚的白枫和他的初恋女友的故事,“那个女孩子不是出国了吗?”
“距离从来不是原因,那个女生家里出事了,她心里明白,就算是不顾白家,和白枫在一起,今后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底气,只会更加辛苦更加艰难,所以,还不如一个人潇潇洒洒,哪怕孤单了些,长痛却不如短痛。”
“家庭背景就这么重要吗?”池岁表示不理解。
“重要,当然重要了,家庭背景决定了眼见学识、为人处世,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三观,能不重要吗?”
“那你和俞白……”
“算了吧,还能怎么样呢?”
其实刚知道的那一会儿,宋薇如是震惊的,她回了酒店,躲了两天才消化了这个事实,最后,她选择了一个晴朗的夏日傍晚,穿上豆绿色的纱裙,英勇的像个将军一般,前去见了俞白。
俞白正在忙着修复一个西洋座钟,带着手套,握着工具,认真严谨的模样像极了做手术的临床大夫。
对于宋薇如的到来,俞白表现得很平静,他安置宋薇如在一旁坐着,让她稍等一会儿。
宋薇如来过几次俞白的工作地点,见过他的老师、同事,以往,她都沉浸在粉色之中,如今变了心境,她才发觉,原来有的时候,一厢情愿是最有效的迷幻药,迷得她都丧失了辨别是非的能力。
她说:“你忙,我就几句话,说完就走。”
俞白像是感受到了她的不对劲,转过身来有些不解。
“我认识的俞白是个简单干净的文物修复师,一个细心贴心的老干部,刻板无趣中又带了些可爱。这是我所认识的,但我一直不知道,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你也没有和我说过对吧?”
宋薇如说着,表情已不如往常那般轻松活泼,宁静中暗含着足够引发惊涛骇浪的狂躁。
俞白差不多已经猜到了原因和结局,他皱着眉,第一次,不知所措。
宋薇如说的,确实是事实,他的确没有和宋薇如说过。
俞白的沉默,宋薇如权当是默认。
“不管你是俞白,还是俞家的少爷,再见了。”
这个决定,宋薇如也犹豫过,也念着昔日俞白的好,但现实和理智告诉她,及早抽身才是正确的选择。
成年人的告别,都是悄无声息的,但宋薇如做不到,哪怕这个决定做的决绝狠心,但她还是想来见他一面。
矫情也好,决绝也好,再见了,俞白。
宋薇如离开的时候,看见西边的火烧云伴随着红色的宫墙,大片的琉璃屋顶散发出别样的光彩,是个晴朗而美好的傍晚。
玻璃杯里倾注了红色的液体,宋薇如举杯:“有酒有故事,这才是标配啊。”
池岁听完了故事,忍不住也喝了一杯,嗯,她需要压压惊。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对他有足够的信心,或许结果会有点点不一样。”
池岁也听过不少心灵鸡汤,什么安全感是女人自己给自己的,但她还是觉得,无论白枫的女朋友也好,宋薇如也好,似乎都少了些奋不顾身、飞蛾扑火的感觉。
当然,这还是爱情观的问题,是选择安于现实还是放手一搏,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理性固然好,但就这么错过,似乎也挺遗憾的。
“如果,你们就这样永不再见,再无纠葛,放归回茫茫人海,会觉得遗憾吗?”
“遗憾?”宋薇如有些迷茫,“我不知道,可能现在是遗憾的,以后就不遗憾了,也可能现在觉得洒脱,以后就会遗憾。明天和意外,谁知道哪个会先来,总归,开心最大。”
“那你开心吗?”
宋薇如一顿,哭丧着脸大喊:“我不开心。”
——
该说的都说了,池岁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剩下的,她也帮不了什么忙。
将宋薇如送回家之后,池岁刚准备打车回家,金越打了个电话过来。
“在哪里?”
“我刚送宋薇如回家,现在在万达这边,正准备回家呢?怎么了?想我了?”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轻笑:“想,我过去接你。”
池岁:“哇金先森,你怎么可以这么猴急,霸总要有霸总的亚子哦。”
“霸总是什么?鸭子又是什么?”
池岁噗嗤一笑,鸡同鸭讲。
估摸着怎么也得等一会儿,池岁四处张望了一下,找了个路边的椅子坐下。
凤凰,唔,凤凰,哪怕是蹲马路,池岁也不忘她的凤凰。
金越就是将这么一个奇葩给拎起来了,直接塞进车里。
池岁摸着座椅,后知后觉:“你过来的挺快啊,诶诶,这边好像不能停车吧,快走快走。”
金越:“……”
一路,池岁叽叽喳喳的,这些天有二老盯着,池岁有好多话想说,这一回到自由的天空下,瞬间就放飞自我了。
直到车停在了外滩,池岁才发现,金越压根就没打算回家。
“你这是……”
金越也是那个意思,这几天两人各自忙,回家又有俩大灯泡,难得不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怎么也得好好利用这次机会。
空气中带着一些淡淡的江水腥味,夜晚中有些凉意,金越环抱着池岁,站在江畔。
对面,是璀璨的地标建筑,流光万千,浮华亮丽。
有游客在他们附近拍照留念,说笑不断。
金越察觉怀里的人有些安静,于是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没,就是在想些事情。”
“什么事?”
“俞白。”
池岁话音刚落,就感到手臂一紧,这才反应过来,金越莫不是又想多了?
“我是说俞白和宋薇如的事情,诶,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