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到处都堆放着垃圾和废弃的汽车零件,高大的锈透了的车外壳像一个个奇怪的雕塑一样横亘在朦胧的晚霞里,整个修理厂地面高低不平,像是有人故意将地面整个挖掘了一遍似的,到处荒草丛生,惨桔色的余辉拉扯着天边降紫色的云层跌落在地平线下,我不得不开了天眼,这才看清眼前的景致。
修理厂四面都有建筑左右两排平房,正对面的深处有一幢二层小楼,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着,突然,在一堆汽车的残骸后,探出一个灰白色的人影,它看见我先是缩了缩身体,然后向着最里面的一排房子指了指,我看了看那边,冲它点了点头后快步向那边跑去。
这应该是当初工人休息的宿舍房,有两层,现在墙体开裂,窗户只剩下窗框,露着一个又一个的黑洞,我跑到楼前,前边是个大水坑,地面下陷的很厉害,我顺着墙角往里走,然后一头钻进了黑洞洞的楼门之内。
这里早已没有了灯,但我依然能看得清晰,而在这楼里,我发现还有一道楼梯通往地下室。
我站在楼梯口上下看了看,不确定是要先上还是先下,这时,从墙里也探出一颗人的脑袋来,一头的长发快垂到地面,她向我抬着惨白的脸,吐着长长的舌头,从墙里又伸出一只手来指了指地下室的方向,然后快速又缩回到墙体里去了。
我几乎没有停顿就向地下室冲去。
我不知道这里曾经是干什么用的,可能是被当作仓库的,里面霉变的味道很重,墙面上全是渗下来的水,在靠近天花板的地方留着一道细窄的小气窗,下到底,向右是长长的黑暗的走廊,走廊的一旁是一个个房间,有的没有门,有的门紧锁着。
我一间一间飞快的寻找,里面无非都是空荡荡的,或者堆着一些垃圾,臭气熏天。
突然,我听到中间的一个房间里有动静。
我忙向那边飞跑过去,人还没有靠近,就看见一个黑影从那里冲出来向着另一个方面快速跑去。
我抬手一道金符甩了过去并大喊一声:“往哪逃!”
金符像一道锁链一般缠住了那人的脚踝,他卟嗵一声就摔倒在地,一动不动地趴着。
我也不去理睬,只是悬着一颗心往房间里走去。
这个房间并不大,里面有一个木台,地上全是报纸,还有几个吃剩的饭盒,黑暗中,我看见一个人正仰躺在木台上。
我慢慢地走近,看见这是一个女子,衣衫褴褛,皮肤上血迹斑斑,手脚都被绳子绑在木台下的铁架子上,我用外套盖着她,然后靠近她身边,从包里拿出刀来割那些绳子,一面轻声叫她的名字:“海,海拉,是我。”我的声音是颤抖的,开口叫的第一声就哽住了。
她没有什么反应,我知道她并没有死去,却又和死没有什么分别。
我将绑着她的绳子全部割断,这才去碰触她的面颊:“海拉,是我啊,夏珐罗,我在这儿,我来救你。”接着,我看见她紧闭的眼睛流出泪水来,在她来说,也许只是梦境,醒来,身边只有恶魔。
这时候,我听见楼上传来了脚步声,我大声喊着我在下面,然后我听到脚步声向下跑来,几乎是几秒钟的时间,我看见赵吉祥出现在门口,他看见我们的时候,眼泪就在一瞬间落了下来,然后颤抖地走近,我轻轻退开。
他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女子,轻轻地扶起她的上半身,此时她突然惊叫沙哑地哭喊起来:“不要,求求你,放了我吧。”
赵吉祥带着哭腔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说:“是我,我来了。我带你回家。”
说着也用自己的棉衣将她紧紧地裹着抱起来就往外跑,在门外,我看见同样流着泪的楚依依,我示意她上去,而吴开已经拖着那个倒在地上的人往上去了。
我们回到地上,吴开直接把那人丢进后备箱,我让他们走,自己被天鹰重新带向最近的医院。
我们守在急救室外的走廊上,赵吉祥坐立不安地走来走去,不时拿头去撞墙,吴开一再地拦着他让他冷静,楚依依坐在一旁抬着头看着急救室门前亮着的灯,很久,门才打开,几个人扑上去围着出来的大夫。
“她没有致命的外伤,只是有几处软组织损伤和皮下出血,最严重的,是她经历了非人的虐待和数次侵害,她的心理状况很不乐观,你们一定要好好开解她,好好的陪伴她,对她的治疗才最有效。”说完摇头叹息了一声才走开。
而身后,她被推了出来。
赵吉祥含着泪看着她,护士说她被注射了镇静剂,可能明天天亮才会醒来。
我们一直跟到病房。
赵吉祥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看着她,这时,走廊上有人说话,我走出去,看见两个警察正在跟一个护士问着什么,那个护士向我们这边指了指,我扭头对吴开招了招手,他立即走了出来。
他应该是报了警,现在警察来收人和问话,以免等下赵吉祥反应过来会把那人千万万剐。
吴开带着其中一个下去停车场交人,在之前我去看过,那人身上也没有妖气,普通人一个。
剩下的这个警察则站在病房门口对我们挨个问话做笔录,当我们说完后,他又要进去问赵吉祥,我一下将他拦住了说:“警察叔叔,受害者正在昏迷中,另一个现在应该不适合问话,等明天他的情绪稳定一些再说吧。”
他突然鄙夷地看着我冷哼了一声说:“你是警察还是我是警察?我需要你来教我工作吗?你快让开,我需要知道当事人的具体情况!”
楚依依看着他说:“里面那个人是受害者的男朋友,现在他的情绪不太好,你还是明天再来吧。”
这个警察一皱眉极不耐烦地将楚依依往旁边一推说:“我要什么时候问话,还要经过你的同意?给我让开。”
我怕他大声说话吵醒海拉,赶紧走进去拍了拍赵吉祥小声说警察要找他问话的事,赵吉祥其实已经听见了,我走近的时候他正向外看,听我一说,小心地站起来就向外走,等我们走到外面,他将门轻轻关合后,猛地转身板着脸盯着那个警察厉声说道:“问话?我还没有问你们警察是怎么办事的,我们报案的时候你们说还要查,我女朋友被人伤害成这个样子,你有什么脸来问我的话?你的义务是保护我们老百姓不受欺负,可是现在呢?一个无辜的女孩子现在在里面生死未卜,你还要问我话?你不去问那个畜牲,他妈的要问我什么,啊?!”说着就要动手,我和楚依依赶紧上去阻止,警察也怒了,说他袭警,转身就要拿手铐,我情急之下,在他额头一拍,他双腿一软就倒在地上去了。
我一把将赵吉祥推开让他回病房别出来,他也被我这一招给吓了一跳:“你,把他怎么了?”他指着地上躺着的警察问。
“他死不了,你别问了,快回去。”我让楚依依帮我将警察扶到椅子上坐下,这时,吴开也上来了,一眼看见吃惊地小跑过来问情况,楚依依小声地说了经过,然后他们都看向我。
“警察同志累了需要休息。”我时,有几个护士也围上来奇怪地看着,我便对他们如是说。
几个人面面相觑,吴开脱下外脱盖在警察身上,一个护士叫来了大夫,他走到警察身边拿听诊器在他的胸口按了一会儿摇摇头,不可思议地说:“还真是睡着了,看来真是累坏了,大家都散了吧。”
他一定奇怪,刚才还叫嚣着要问话的人怎么说睡就睡了。
走廊上的人都散了,我回头小声对吴开说:“你们先回去休息,我守在这里就好,明天你们带些她的换洗衣服和吃的来,警察大叔明天才能醒。”
他们若有所思地看看警察看看我,吴开小声问我这样不会出事吗?我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不会。
楚依依本来不想走,听我说完觉得这也是必须有人要做的,这才跟着吴开走了。
我守在病房门外,依着墙看着对面“熟睡”的警察,心里想着明天海拉醒来后会发生的情况,不由冒出一个念头来,等吴开他们明天来了,要好好商量一下。
期间我进去过几次,赵吉祥还是那么坐着,我让他去休息一下,他摇头说:“我就是休息了一下,海拉就变成了这样,我不会再离开她半步,我得守着她,现在的她,一定还是很害怕。”
我坐在他身边看着紧紧闭着眼睛的海拉,她的眼珠不断在眼皮下转转,双手不时地抽动一下,我在她的眉心处按了按,她才渐渐平息,进入深度睡眠状态。
“当初,她不顾一切地跟我出来,我觉得,我赵吉祥这个人,要啥没啥,她都愿意跟着我浪迹天涯,我一定要好好对她,我的戒指都买好了,想着等到了过年,在满天烟花盛开的时候就跟她求婚的,我什么也没有,就这个人,身体还算壮实,拼了我这把力气,也要让她过上好日子,不负她为我背景离乡,可是,现在,我竟然没有保护好她,让她……”他说着将脸俯在海拉的手心里哭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