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往后退了几步,看见墙角放的一根木棒,拿起来先将腰上缠的一个挑开去,甩手打翻一个靠近的尸体,另一个又扑上来,去对付那个,又有别的扯住了他的腿,当他又抬起另一个脚去踢另一具尸体,他的脚又一次被绞住,整个人失去重心倒在地上,手里的木棒也脱手而出,他这才吓的惨叫着想用手去拂开他们,但是,又怕手也被绞粘进去,只是托着身下的地面不断后退着,来回躲避着爬向他的其他尸体,嘴里哇哇大叫:“我认识,我认识他们,可是不是我一个人干的,为什么只缠着我?救我!”
我双手在身前一抱冷眼看着他说:“救你?你不是说你不怕阴灵的吗,谁刚才说杀过一次,还可以再杀一次?我给你机会,你杀来看看。”
“不不,我,我错了,放了我吧,哎呀,求你了。”几具尸体已经抓住了他的身体,撕扯着,啃咬着,并张开血淋淋的嘴巴去咬他的脖子,他只得抬手去抵,下手就是粘乎乎的一片,头尽力向后仰着求我帮他。
“救你可以,不过,你得一五一十将你的罪行统统交待清楚,不可有一丝隐瞒,否则,我就再送你到这儿来跟它们做伴!”
“我认罪,认罪行了吧?快让它们滚开!”他闭上眼睛用尽力气大叫着,就在那具尸体的嘴就要咬下去的时候,我踢了他一脚,他猛地张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好端端地躺在病床旁的地上,张牙舞爪地挣扎着,却突然发现那些尸体不见了,又重新回到了医院,顿时大大的松了口气,抬手去抹一头一脸的汗。
我弯腰问他:“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从床上滚下来了?要不要我去叫医生啊?你哪不舒服吗?”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我,结结巴巴地问:“刚才,刚才不是你,带我去那了吗?”
“去哪儿了?你在说什么呀?”我故意问他。
他抬手抹了一下脸上的冷汗,然后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床沿上盯着我说:“你少装傻,一定是你有什么邪术让我进入了幻觉的,你个小贱人,你竟然敢用这样的法子唬我?看我不……”他话音未落,突然神情一僵,然后慢慢地低下头往自己的脚上看去,此时,从床下的空档处,正有一支血红的手抓着他的脚踝并似乎往外探出身体来。
“啊——!”他惨叫一声一甩脚整个人缩回到病床上去了,汗又滚落下来,我的余光看见白宇和唐杰听见动静从门外向里看,见我没什么事就没有进来。
“你刚才说我什么?再说一遍?”我向他靠近一点,他立即向后缩,然后摇着头说:“没,我什么也没说。”说着他连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刚才还没有玩够,想要继续吗?”我的眼光往床下扫了扫,突然一只血手就攀上了床沿,他再一次吓得往床头直缩几乎要贴到墙上去了。
“我怕了你了,别吓我了,我说,什么都说!”他吓的声音都变了调,眼泪鼻涕横流。
“你杀了八个人眉头都不皱一下,现在吓成这样?知道什么是报应吗?”我一时没有控制住怒火一拳砸在床上,白宇怕我太冲动惹毛了这个杀人凶犯对我不利,这才一个箭步冲进来。
病床上的人一看床沿上的血手不见了,像看见救星一样冲下床躲在白宇身后,紧紧地拉着他们的胳膊几乎用哭腔说:“警察同志救命,快带我走,我认罪,这个丫头太吓人啦,哎呀。”
两个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看他看看我,白宇不由扭过头忍着笑。
我直起腰来指着他对他们说:“他说他要认罪,我的任务完成了,你现在可以出院吗?要不要再住几天?”我说着对那人问了一句。
他恐惧地扫了一眼床下用力地摇头说:“不住了,现在就去警察局吧。”说着又去摇晃唐杰的手。
唐杰这才带他离开。
白宇奇怪地问我:“你用了什么法子把他吓成这样?”
我坐在椅子上有些虚弱地说:“给他制造了一些幻觉,这种败类,不吓吓他,是不会招的。”
他点点头说:“如果都能这么破案,这世上,得有多少在逃犯可以落网,唉。走吧,先回我那去休息,我恐怕得连夜去审问了。”
我点了点头,想想也没有别的去处,只好被他扶着去他的公寓。
他安排我休息,自己就赶回警察局去了。
我躺在他的床上,闻着那熟悉的味道,一下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一转头,竟然看见白宇伏在床边睡着,不知道他是几点回来的,怎么不去躺着。
我侧着脸看着他,他的睫毛在不断的抖动着,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梦,正想去给他安神,他却突然叫着我的名字惊醒来,一抬眼看见我,这才长吁一口气,然后搓了搓脸。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问。
“才回来一会儿。”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说着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脖子,转身走到一旁的桌前。
“那家伙招了吗?”我坐起来靠着床头问他。
他从餐盒里倒出一碗粥来,拿着小勺走到床边递给我说:“招了,招得人直想当场就毙了他。来,喝点粥。我见识过很多犯人,像这样的人还是第一次见,他们一共五个人,冒充政府官员,不旦四处骗钱骗色,还绑架杀人,碎尸灭迹,连彭队都听不下去,抽烟的手都是抖的,他的死刑应该是落实了的,其他的同伙也已经去抓了,虽然这么说不对,可是我觉得,送他一颗子弹,都实在是便宜了他。”
我默默地喝了一口粥听着他说话,也不由的叹息起来。
“在他的心里住着一个恶魔,等他被人间的法律惩罚之后,会继续去地狱接受长达万万年之久的刑罚,那种刑罚是你不可想象的,如果有机会带你去看看,你就会知道,一颗子弹是送他去享受无尽的痛苦,为他生前所做的一切进行偿还,等他悔悟时,方可驱出心里的恶魔,那时,天神才会给他重新来过的机会。”
他垂了垂头叹息着说:“如果不是恶魔,一个人类怎么可能如此残忍。”他咬着牙说着,片刻又甩甩头说,“不过细想起来,我的心里应该也住着一个恶魔。”说着他的头抵在床沿上,一双手紧紧的握着。
“也许,有法子帮你。”我轻轻地说着,心里却一阵抽痛。
“什么?”他抬起头来看向我。
“忘,我有法子让你忘掉,所有,关于我的一切,忘的干干净净,好吗?就不那么难了,就会好好的过日子。”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想了想,突然卷起嘴角笑了一下,眼神一下子变得很苦涩:“忘?其实,我的确这么想过,让我忘了一切,也让你忘了一切,也许那样对我们都会轻松些,可是,如果那样的话,我的生命里还有什么?就像是把我的心挖出来一样,那样活着,还有意义吗?”他抬手捏了捏眉心。
“从你十三岁我认识你,一直到现在,八年时间,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的生活里没有你会是什么样子。我记得你的生日,你第一天上初中我送你去报道时你穿的衣服颜色,你喜欢的东西,所有的一切我都记得,如果有一天,你趁我不备,想要让我忘记,恐怕,并不那么容易,就像,你明明已经习惯吃饭,睡觉一样,这些你觉得是可以忘记的吗?它们已经刻在我的骨头上了,你可以消除我的记忆,但也只是暂时的,因为,无论是回家也好,上班也好,走路也好,吃饭也好,你的影子都会是无处不在的,你怎么可能让这些都消失?
大妈妈,姐姐,姐夫,彭队,唐杰,楚依依,她的朋友们,你的同学们,还有那个我不太喜欢的艾虎,这些人,除非你能让他们都不记得你,并消毁所有你曾存在过的痕迹,否则,我坚信,哪怕只有一丝线索,我都会记起来,那时候,别让我逮到你!否则后果会非常严重,所以,你不必白费力气了,绝对没有用,记得我的话。”
他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说得我眼泪啪啪地掉在碗里,是的,他说的是事实,我只能让他暂时忘记我,如果想要抹掉八年的记忆,并做到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是不可能的,除非,他本身也愿意主动来忘记。而且,如果换作是我,也会跟他一样,一个名字,一个称呼,一张照片,一个味道,都会让我想起全部,这个忘字咒,对我们来说其实都是毫无意义的。
我想到这儿,也才突然意识到,当初我让海拉忘了那段记忆,而她再次想起,就是因为赵吉祥,所以才会失效,并且坚强而乐观地活着,自行埋藏了那段痛苦的回忆,就是因为有一个比它还更强大的咒语,叫作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