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甑想也不想，直接拨过去，电话响了几声接通了。
顾甑道：“杜总，我是律师顾甑。”
杜明汇笑起来：“哟，是顾律师，顾律师怎么这么时间给我会电话了？”
“中午你打过电话。”顾甑道：“你当时打电话过来，想说什么？”
“哦……”杜明汇拖长了声音，回忆了一下，笑笑道：“你当时不是去开会了么，我也没其他的事情，只是有个法律问题想咨询。”
“什么问题？”顾甑道。
“现在已经解决了，谢谢顾律师。”杜明汇笑起来，作势就要挂断电话，他那边的环境很吵闹，大概是在酒桌上，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话。
顾甑不想再打太极了，直接道：“伊十景不见了，跟你有没有关系？”
那边的杜明汇沉默了一下，好半天才道：“我不知道。”
“你不会不知道，那么巧给我打电话。”顾甑道：“我还没有报警，我们见一面？”
杜明汇道：“我真不知道，我今天只是想咨询个问题。”
“在哪儿见？”顾甑问。
……
杜明汇大约觉得打发不了顾甑，只好报出一个酒店的名字。
顾甑查了一下，并不算很远，开车过去大概三十分钟，顾甑道：“好，我在大堂等你。”
杜明汇想了想，道：“也行，你随意。只是我这个饭不知道要几点才能吃完。”
听着杜明汇的语气，那么气静神闲又带着调侃，顾甑几乎能认定伊十景的失踪跟杜明汇是脱不开关系的。
顾甑开车去酒店，到酒店的时候大堂的人并不多，正好是周内，只有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坐在沙发上，顾甑心里着急却也无可奈何，这时候惹毛杜明汇并不是什么理智的做法。
顾甑只好也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人一坐下，一下子就觉得疲惫了，跑了一天，毫无所获。
顾甑正想着，宁春夏的电话进来了，她应该还是在医院，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怎么样了？”
“我在等杜明汇。”顾甑道。
“杜明汇？！”宁春夏的声音一下子没压住高起来，宁春夏道：“他怎么了？是他搞的鬼？我就觉得白家没一个好人！”
“我暂时还不确定。”顾甑冷静地说道。他确实是不确定，但是他有直觉，伊十景的失踪跟杜明汇有关系。
宁春夏道：“是不是因为平乐……”她这句话问的几乎是多此一举。
顾甑道：“你没事在医院注意看好白平乐。”
“哦。”宁春夏语气低沉，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又过了一会儿道：“顾律师，你说我们是不是一开始就该算了啊？”
顾甑给不了她回答，只是道：“你们是委托人，想撤诉随时都可以。”
这个回答太过于官方了，宁春夏轻声道：“我明白了，顾律师，实在是……”她说不下去了。
顾甑也不愿意太难为她，事情是因为白平乐起的，现在所有的事情却是宁春夏一直在跟着跑，顾甑轻声道：“你不用想太多，有其他的我再通知你。”
“好的。”宁春夏挂断了电话。
顾甑坐在沙发上，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才看见杜明汇 ，他送一些人出来，都是年龄在三四十岁的男人，应该是谈一些合作的事情。
人送走了，杜明汇打发走了他的秘书，回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顾甑，笑了笑朝着顾甑走过来。
“顾律师时间倒是不少，有空在这儿等我。”杜明汇笑起来，他笑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来，跟白秉昭几乎如出一辙。
顾甑道：“我只是想找到伊十景，不想闹大事情。你们如果是为了案子的事情，大可不必，她什么都不知道。”
杜明汇笑了，像是听了个好笑的笑话，他靠在沙发上，道：“我们都是正经的商人，谁没空还绑架个人？顾律师也把我们想的太龌龊不堪了。”
顾甑不说话，杜明汇阿卡在内核顾甑，两个人对视了好一会儿，杜明汇长舒一口气，道：“陈一言昨天又闹了一顿，说要找我小姨子，我吓了一跳，后来打电话回去，我小姨子倒是没事，但是……”
“怎么？”
“今天中午他打电话问我勒索一笔钱，我没当回事。”杜明汇道：“我以为他是想钱想疯了。”
顾甑道：“他当时绑架了人？”
杜明汇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说话乱七八糟的，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你去过陈一言了，你也看到了，他家里就那个样子，上了大学没一点儿出息。”杜明汇嗤之以鼻。
顾甑道：“这我不关心。”
“我知道你不关心。”杜明汇笑起来，又道：“我当时听他声音，就有点怎么说呢，像是癫狂了一样，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报警，谁知道他是不是瞎说呢。后来挂了电话我去问陈一言上司，陈一言上司说陈一言几天都没上班了，上班的前几天说话特别冲，人就跟吃了鞭炮一样。”
顾甑道：“不可能只是这样，要只是这样，你犯不着给我打电话。”
杜明汇看着顾甑，突然笑了，他像是看到十来年前的自己，拗的要命，一心只为了一个答案。
杜明汇长舒一口气，不笑了，口气淡淡地道：“我找人问了，他绑架的好像是伊十景。”
顾甑心里的石头落地了，又看着杜明汇道：“你怎么会想起跟我说这件事情？”
杜明汇淡淡笑了，他坐的那个位置正好是在琉璃等下，‘灯下黑’的特质一显无余，他的表情看得不是很清楚，只是能察觉到他是笑了，他轻轻开口，像是疲惫的厉害，说道：“不为什么，日行一善吧。”
顾甑知道他肯定有其他的原因只是不想说，但他要的答案已经到了，顾甑不再跟杜明汇揪扯下去，顾甑道：“陈一言，现在在哪儿？”
“这我不知道。”杜明汇笑起来：“我是正经老板要上班的，哪有时间监控着他？”
“我知道了。”顾甑说道，又看着杜明汇道：“谢了。”
说完顾甑起身就打算走，杜明汇笑出声又叹口气，道：“有什么好谢的，都是作孽啊！”杜明汇长叹一声，坐在沙发里却不动了，顾甑看着他道：“陈一言的联系方式……”
“这就得自己找了吧顾律师。”杜明汇仰头看着顾甑，语气戏谑的说道：“毕竟是你想逞英雄，怎么着不得有点真本事？”
顾甑没说话，转身急匆匆走了。
陈一言的号码可以查出来，律所在一开始做资料的时候，就把陈一言的住址邮编电话号码都记录着的，只是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顾甑要拿到陈一言的号码，只能自己去公司翻找。
看着顾甑走了，杜明汇也没有动，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收敛了笑，他猛然觉得有点疲惫，刚才酒桌上喝下去的酒气不停朝着外冒，他觉得脑袋浑浑噩噩的，人像是飘飘欲仙。
若有风，乘风归去可好？
杜明汇自嘲的低头笑笑。
杜明汇没上过多少学，认字都是马马虎虎，照现在的话说就是个文盲，但他手下有不少大学生、研究生、博士生。他在招聘的时候对学历近乎于是痴狂的苛刻着，他没有学历，没有家世，他只有自己，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他用那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换了现在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杜明汇视线落在脚下的地毯上，红色的尼泊尔风地毯，花纹诡异又奇异的好看。
站在一堆富贵锦绣上的感觉，其实好像也不过如此。但是不站在这里，他又怎么能知道这种感觉是‘也不过如此’？
杜明汇第一次听见一首诗好听，是面试的时候，有几个男生，都是大学刚毕业，跟杜明汇差不多大的年纪，都穿了西装，看上去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衣服不合身，这样的面试者杜明汇每年都看见好多个。
他早已学会从面试者的衣服是否合身上来看出面试者是否合身了，那次他从洗手间出来，正要打领带，外面的几个面试者凑成一堆，像是一个大学的同学，感情很好的样子。
有人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杜明汇莫名动容，人的感情其实有时候就是这样，来的猝不及防，他看着那个男孩子，只记得面容稚气，说话搞怪。但那句诗杜明汇却记住了，后来翻翻找找，才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杜明汇现在已经忘了自己当时有没有录取那几个孩子，但是这句诗词他却记住了，埋在心底里，有一次白大小姐无意看见他在纸上写，笑着说：“呀，你喜欢这句？”
白大小姐的语气是偷掖的，他记得自己当时不好意思地笑了。
结婚以后，白大小姐对他很好，照料他照料的无微不至，是那种体贴入微的妻子。但是他却始终与她在两个世界，他不知道怎么说那种夫妻之间的隔阂感，但他清清楚楚的能感知到。
就像今天故意告诉顾甑伊十景被陈一言绑架的事情一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将自己卷进去，却下意识这么做了。
杜明汇一个人又坐了一会儿，酒气渐渐散了，他抬起手腕看看腕表上的时间，该回家了，杜明汇起身摇摇晃晃朝着酒店外走，几个门童赶紧簇拥着他。
乘风归去的高处，是琼楼玉宇，实在不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