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南莲与童年都是怔了一下，立马跟了上去。
久处病榻的巫之国国王巫建南发丝半白，面上没有半点血色，在细细密密的纹络映衬下更显得饱经风霜，摇摇欲坠。
此刻，他独自柱着拐杖，整个脊背都弯曲起来，似乎因为某种激烈的情绪而痛不欲生。
“王上，您消消气……”贴身的侍女脸上神情不无担心，“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
“注意自己的身子？”年老的国王咧开嘴，牵动唇角强笑了一下，“他们……他们……巴不得我早些死掉呢！”
“王上……你又何苦说出这样的话？”另一个方向，秦之瑶紧紧捂住面颊，眼角尚有几丝泪痕，梨花一枝春带雨。“你究竟是怎么了？”
巫建南颤颤转过身，原本就清瘦的身子更是显得形销骨立，宽大的袍子就像是被几根骨头支架起来一般，在东风里猎猎鼓动。“孤王知道……孤王知道你厌倦了是不是？不喜欢宫里的寂寞孤清，想要回家了是不是？！咳……咳……”
“王上……”侍女立马上前，将他的身子扶住。
方方被国王的掌心伤过的面颊犹自生疼，秦夫人蜷在那样一个角落里，啜泣出声。“之瑶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为何会千里传家书？背着孤王把老家里的亲人接来……是因为曾经答应过孤王，不得出宫，所以……才要这样做的吧？表面上顺从地呆在宫里，其实，内心早就想飞出这个牢笼了吧？”高高在上的王者内心里突然爆发出一阵苍白凄惶之感，“眼看着孤王病入沉疴，很快就要与世长辞了，所以……所以你们一个个都要离孤王而去了是不是？”
“不！”秦之瑶同样抬头，反驳道，“臣妾……会一直呆在宫里，直到终老。”她仰起脸，像是对着苍天说道，“这个王宫，便是之瑶的家……之瑶，永远也不会离开。”
巫建南只觉得身子一颤，整个呼吸都似是加紧了一般，叫他窒息。“你说什么？之瑶……你真的愿意永远留在宫里，陪伴在孤王的身边吗？”
弱质纤纤的秦夫人神色微微一怔，突然间仿佛是释然一般笑了，缓缓颔首，答，“是。”
“呵呵，好……阿林，去拿剑来。”巫建南勉强支撑着，回身吩咐侍立在侧的丫环。
“王上，您要做什么？”见着阿林快步跑过，将清亮澄澈闪着银光的长剑拿过来，贴身侍奉的侍女不由问道。
“呵呵，之瑶不是说……愿意永远地陪伴地陪伴在孤王身边么……反正、孤王余下的日子也不多了，不如就让她先到黄泉路上候着罢，还可以……做一对共生死的同命鸳鸯。”
“您……要杀了秦夫人？！”侍女大惊，问道。
“咳……咳……”巫建南却已经不再说话，只是柱着权杖，一步步往前，将剑尖对准了秦之瑶的胸口。“之瑶，你……不会反对的吧？”
眼角犹带泪痕的女子只是轻轻抬头，眼神空茫地看着这个同床共枕多年的男人，说不出话来。是的……她从来都只是命运的棋子，到这个时候，能要求什么？可以要求什么？！
不过是一介弱女。
“呵呵，若是心甘情愿地留在宫里，那么就陪孤王一起死罢！”巫建南费尽力气说完此语，脸色已是苍白如雪，长剑在手，闪着明明晃晃的光。
“住手！”然而，就在剑尖抵到纤细粉颈的那一刻，一个声音断然喝止。巫啸渊自宫门外大步跨进，向着他父王喊道。
“呵呵，渊儿，孤王的孩子。”巫建南回首，看着来人，脸上的笑意慈善而又温馨。“她恐怕是整个后宫里，唯一愿意一直陪伴孤王的女人了吧。”
“不……父王，您不可以杀她。”三王子渊走近僵持着的两人，说道。
“为什么？她是孤王的夫人，所以……孤王有权决定她的生死。呵……不仅是她，还有、整个巫之国的子民，所有人的生死之权，都掌握在孤王的手中，不是么？”巫建南握剑的手没有丝毫动摇，冷冷然说道。
三王子一时语滞，“父王，你不可以这样对待爱你的人。”
“爱？是啊，因为爱呵……父王就是因为太爱她啦，所以、宁愿让她跟着自己一同死掉，也绝不让她落到旁人手里。孩子，你明白么？”
“父王……请你，不要杀她。”
“退下！你们都退下！”巫之国国王突然回过头，对着整个宫殿里的仆人命令道。
不过片刻之间，所有的宫人都鱼贯而出，只余下当事三人。
“你还是来了……果真是来了啊。”待到所有人都出去，巫建南重重叹了一口气，向自己的儿子说道，满目都是凄怆之色。
“父王，你什么意思？”三王子渊扬了扬眉，犹豫着问道。
“整个后宫里，唯有秦之瑶出事，你动作最快。”他把剑拿下来，拄在地上站直身子。“她对于你来说，有那么重要？”
“父王！”巫啸渊大惊失色。
“王上，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秦之瑶亦回过头来，面上有难掩的怒色。
“呵呵，渊儿，你喜欢她。孤王知道，你一直喜欢她……”巫建南痛不欲生，整个面部的表情都已经开始扭曲，半怒半哀。“天啊，这到底是怎么了……我最疼爱的儿子、同我最宠爱的女人之间，有了私情。多么可笑，多么现实的讽刺啊！”
“上天啊……是你也看我不顺眼了么？竟然要这样折磨我？”
“王上，我没有……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王，也不可以这样污蔑我的清白啊……”秦之瑶猛然间回头说道，眼睛里带着愤怒而尖利的光芒，如同刀刃。
“就这样喜欢她么？”国王巫建南闭上眼睛，苦痛无比地说道，“愿意为了她的父亲，前去楚州抗敌，甚至……不惜与司魅影结盟。”他的孩子，视情如金、视生命如草芥的孩子啊，要我怎么放心，把这个江山交给你？！“最后……最后还一手将紫墨将军交给议事院，是因为心里再也装不下第二个女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