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暖也不愿意揪着回忆不放,自从再次遇到沈度,她也在慢慢尝试着放下,放下那些沉重的、压抑她的往事。
乔暖照例早早起床,搭早班车去了公司,却意外地遇到了一些突发状况。
有一群农民工围在公司门口,保安已经在竭力阻止他们,防止他们闯入公司,员工们大多都在保安的保护范围以内,乔暖不清楚状况,也不敢上前,待在一旁静观其变。
为首的是一个面目凶狠的男人,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后面跟着一个妇人,也差不多四十岁了,因为农民工风吹日晒,苍老得比较快,乔暖无法准确判断他们的年龄。
后面的女人哭哭啼啼的,眼睛已经肿如两颗大枣,泪水却还是不自觉地往下掉,哪怕是在骂人的时候。
“谁是这公司管事的!给我出来!如今我兄弟因为工伤死了,就这么不闻不问?休想!”那男人手里拎着板砖,保安也不敢随意上前。
“诶呦喂,我那可怜的丈夫啊!我家里还有一个儿子躺在床上,如今你就这么走了,可叫我们孤儿寡母地怎么活啊!”那妇人哭喊着,几乎要晕厥。
乔暖心里不忍,想来是工地上的事儿,她也管不着,只是因为工伤死了人,姜沂南怎么也不派人解决,竟然让人家闹到公司来?
“哥,你看,那女人是不是这公司老总的情妇啊?我记得她好像还上过报纸哩!”一旁一个男人指着远处的乔暖说道,虽说应该算是他和领头男子的悄悄话,但那声音太过中气十足,远处的乔暖也听的一清二楚。
乔暖下意识地想跑,不管发生了什么,她都是管不了的,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刚转身跑了几步就已经被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围住了。
“我兄弟说你认识这家公司的老板,是吗?”那带头的男人说话也还算好听,没有把情妇挂在嘴边,可其实无论他说什么,乔暖都反驳不了,他和姜沂南的关系,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模糊。
“是,我认识,请问你们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我虽然不能给你们解决,但是我可以和公司的高层反映一下。”乔暖定了定神,看着不远处那哭哭啼啼的妇人,心里也是很揪心。
为首那男人听完吐了口吐沫,踩在脚下摩擦了几下,乔暖觉得有些恶心,但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我兄弟工伤,死在了工地上。”那男人说道,张嘴闭嘴间,乔暖看到了他因为长久吸烟而被熏黄的牙齿。
建筑工人能有什么爱好?尤其是男人,不就是抽烟吗?但因为经济能力不好,他们抽的,通常都是三五块钱一包的劣质烟,对肺不好,却足以解闷,以及排解心中的抑郁。
乔暖以前从未与这些人有过接触,却打心底里同情这些人,不是怜悯,只是觉得她从小锦衣玉食,却有这么一大批人在工地里的窝棚里风餐露宿,心里多少有些受不了。
乔暖问道:“公司没有给你们任何赔偿吗?”
“赔偿?赔了,二十万块钱,说起来对于我们农民工也算多了,但是这可是一条人命!二十万,我兄弟他媳妇,就是那里那个,家里还有个瘫痪的儿子,这点钱怎么够他们生活?”男人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个妇人。
乔暖有些无话,公司已经赔偿过了,但他们却不依不饶来要更多的钱,看起来这群农民工才是无理的人,保安也很理直气壮地在驱赶他们,可是他们说的句句在理,二十万换一条人命,一个已经苍老的妇女和一个瘫痪的儿子,今后要怎么靠这点钱生活下去?
乔暖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向公司反映,这次工伤是怎么发生的?”
“我兄弟是负责管工地教材的,其实也就是看看那些地方需要沙灰、水泥、钢筋,然后再找人把那些东西送上去。可那天我兄弟在已经建好一个多月的一个房间里清点物品的时候,一堵墙竟然发生了坍塌,直直砸向了他,我们把他挖出来的时候,人已经……”那个叫张勇的男人一五一十地跟她说道。
面前的女人二十七八岁,长得很好看,身材也好,怪不得公司老总会看上她。不过这女人看起来养尊处优,却这么关心他们的事,倒让张勇有些意外。
乔暖叹了口气,心情却格外沉重,如果说这只是一起意外事故,她顶多让姜沂南再安排给他们多赔点儿钱,但现在事情却远不止那么简单。
一堵墙发生坍塌,且已经建好一个月的,这很有可能是建筑材料出了问题。如果是这样,这栋大厦一旦建成,往后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恐怕就不是钱的问题。这是会破坏姜氏集团公司名誉的事情。
她明白,姜沂南也未必就不清楚这里头的利害关系,只是他为什么迟迟不肯有动作,乔暖有些疑惑。
“这样吧,大哥,你带着大嫂,还有兄弟们先回去,在这儿闹不是办法,高层在这种情况下是不会出来管事儿的,很有可能他们已经报警了。”乔暖觉得不管怎样,至少应该把这堆人给劝走,不然这一天公司还怎么工作?
张勇突然就被激怒了,怒吼着道:“报警?报警又怎样?正好让警察来治治这家公司!”
乔暖有些无奈,心里害怕,但已经无路可退,只好硬着头皮劝:“他们既然敢报警,就说明他们压根就不怕警察,更何况,那么大一家公司,他们多的是办法让警察颠倒黑白,你们就先回去,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张勇想了想,觉得乔暖说的也有道理,点了点头,过去劝那妇人,一众人愤愤不平,但总算是愿意走了。
乔暖松了一口气,门口的保安讶异地看着她。真的瘦弱的一个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本事和一群穷凶极恶的农民工交谈?
乔暖一步步走进公司,心里想的不再是今天要做什么工作,而是要怎么阻止姜沂南继续大厦的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