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的把柄被宝宝捏在手里，李子牧始终放心不下。不过，他的神经质倒是提醒了宝宝，联想到他的无情无义，宝宝故作惊讶：“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表述被录音，手下正要签字，很快，警察就会找上门，你的秘密将公知天下。”
那边首先冷笑三声：“疯人院的伙食还不错，你预定一间，离开警局后就去那里报个到。”
电话又挂了。
笔录做完后，方瑶也已苏醒，且休息地差不多了，从警察那里听说了自己的惊魂遭遇后，火爆的性子就炸裂了，骂爹骂娘骂天骂地，骂完就一阵哆嗦，蜷缩在椅子里抽泣，把夸张的妆容也哭花了。见到宝宝后，马上张开双臂，噗通一声跪下。
“恩公在上，请受小女子……”
宝宝崩溃地两眼冒金星：“方瑶！醒醒！大清早亡了！”
“哦！”她爬起来，“最近审古言太多了。”
“看出来了！”
“你还看出什么来了？”
“入戏太深，梅超风夜夜伤腰。”
“哦，那……”她找了找感觉，年度苦情大戏随着她声嘶力竭的“宝妹妹”正式开幕，吓得整个警察局都风雨飘摇。
“做编辑半年来，我一天审60篇稿，就像不吃不喝不睡觉，平均每分钟也要阅读2000字，这半年，悬疑灵异冒险古装仙侠武侠奇幻魔幻玄幻历史写实谍战抗日二次元古言现言幻言青春校园……”
“好了好了！”宝宝赶紧制止她，“先缓口气，再一鼓作气说下去你就要翻白眼了！”
方瑶怔了怔，嘴角一撇，咧开嘴带出哭腔来：“我就是太害怕了……”
“我知道，我知道！”
“抱抱，宝宝！”她展开双臂，抽噎着扑向宝宝。
“停停停！拥抱前先擦擦你的油彩！”宝宝赶紧拦住她，抖擞给她一堆湿巾，把包里的卸妆油都让给她了！
“宝宝，你是上天送给我的保护神，要不是你，我肯定要被卖到偏远山村里去了！”她边哭边擦，五官在湿巾用力折磨下橡皮泥般反复变形扭曲，她脑袋里各种恐怖的画面闪过：“在如花似玉的年纪里，我会给留着口水连话都说不利索的丑八怪傻子做媳妇儿，万一他家脑瘫两兄弟，我就是共享媳妇儿了，上半夜伺候这个，下半夜伺候那个，外面还有个凶神恶煞的老太太守着，我敢跑就打断我的狗腿，再敢跑全村人就打折我的筋骨。我会被剥地精光，一丝不挂、披头散发、蓬头垢面，遍体鳞伤，拴着铁链关在漏风漏气的黑屋子里，沦为生孩子的工具，过着畜生不如的生活，最后神志不清地惨死在妇科病的折磨中……”
她声情并茂的哭诉把宝宝也吓起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拍拍她的后背安慰：“没事了没事了，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暗地里，她佩服文学工作者遣词造句的能力。
说着说着，方瑶眼珠子一转，思维跳跃到十万里之外：“话说宝宝，面试成功了吗？我给你打电话，你都是支支吾吾的，害我操心。”
“面试是成功了，但……”宝宝有苦难言：“我也想跟你说说工作的事，但这两天，没有一分钟是属于我自己的！”
“李子牧怎么样？是不是很帅很温柔很体贴？”
方瑶可谓是李子牧的资深粉丝，大学时，李子牧的海报就包围了她窄小的床铺，睡觉前不亲上一遍，半夜就会做噩梦。所以，宝宝眼里的李子牧，关系到她是否继续粉下去。
“他温柔体贴？”宝宝萎靡不振地叹声气，“我怕是跟了一个假的李子牧！”
两人找了家户大排档，挑了些最爱的小吃，开了两瓶营养快线，找座位坐下来，一边吃得满嘴冒油花，一边痛快地扯东扯西，宝宝更是将自己的郁闷情绪全在桌上摊开了发泄，把李子牧对自己的身心迫害讲得一波三折，波波惊天，折折动地，硬是动摇了方瑶铁粉的根基，让她粉转路，路转灰，灰转黑，黑得恨不得立刻两肋插刀，为救命恩人报仇去！
“什么？不受欢迎？”方瑶把营养快线重重地砸在桌面上：“居然敢说你不受欢迎？他居然是这样的李子牧？”
“低点，声音低点！”宝宝提醒她。
“你怎么能替那种瞎了钛合金狗眼的人打工呢？就算他是明星也不应该这样冤枉你！”方瑶为她抱打不平：“宝宝，谁不知道，你是202宿舍的哈士奇，刚开始咱宿舍就是冰窖，谁都不搭理谁，可是到最后毕业时，我们难舍难分，哭得跟狗似的。”
“明星没一个好东西！”她尽可能耐心地安慰宝宝：“单纯如你，千万别被他那个社会精、伪君子、烂人渣洗脑，你要相信自己——宝宝，有的人情商高，有的人智商高，有的人颜值高，甚至还有逆天的三高，但他们都多如牛毛，不值一提，只有一种人，特别稀少，但他们往往是最有价值的那个！”
“能有什么价值啊？”宝宝问。
“啧，你还不明白吗？宝宝，你是能改变别人的那种人啊，你身上蕴含着能使每个靠近你的人都能变美好的力量。”
“没那么邪乎吧？”
“来，走一个，就当给我压惊！”方瑶举杯，三杯两杯牛奶下肚，两个女人不仅敞开了心窝子，连肺叶子也扒开来，一条条地细数起来。
唠未来，唠人生，唠理想，唠工作，唠男友…… 无所不叨。
说到男友，方瑶苦恼地恨不得搓掉两层头皮：“不可能有男友，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男友了！我对男人已经绝望了。除了送快递的，送外卖的，天下的男人你尽管挑，只要能找出第三个了解我的，算我输！”
“没那么惨吧？”
“怎么不惨？”方瑶反问，下巴朝着右前方戳了戳：“等着，那个准是来要我微信号的——你说，庸不庸，俗不俗？都什么年代了，还要微信？”
“男人跟你要微信号你都不满足？”宝宝诧异。
“有什么好满足的？我们的关系，在添加好友的那一刻起就结束了，说个‘你好’就算藕断丝连，与其一起尴尬，不如一起沉默，与其一起沉默，不如干脆不加！”
“这么说的话，似乎也是个道理……”宝宝托着下巴，研究着微信与人际关系的矛盾。
“好啦，这有什么好想的？”
话说着，留着山羊胡的男人已经到了她们对面，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漂亮的方瑶：“美女，对不起打扰一下，你好像把我的一样东西不小心带走了。”
方瑶大大方方地朝他打了个饱嗝：“对不起帅哥，那东西已经被我不小心喂了狗了！”
对方大概没想到她脾气这么烂，一时窘地有些不知所措。
“她喝醉了——不是不给，是没有，她是社交绝缘体。”宝宝忙给他个台阶下，没想到山羊胡一转身，又对她有了莫名的好感。
“起先我被颜值蒙蔽了双眼，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心灵美如此打动我心。美女，不知我能否有幸认识你呢？”
“哈，哈，哈，洗洗睡吧。”宝宝尴尬地笑笑，摸到方瑶的手，赶紧拽上结账走人。
“你呢？想什么时候谈恋爱？”
两人顺着行道树树荫走着，宝宝忧虑地摇头：“我恐怕这辈子都要单身了。”
“刚刚不是英雄救美来着吗？你有没有记住他的电话，改天我陪你去约约他？”
“问题是：我没电话！”
“海王娱乐里就没合你胃口的？”
“怎么可能？我是扎在天鹅群里货真价实的丑小鸭。”宝宝摆弄着衣服的角，噘着嘴说。
“那，你对未来的他有什么要求啊？”
这个问题可难住宝宝了，她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得出个模模糊糊的答案：“长情不及久伴，厚爱无需多言。”
说完方瑶就笑她：“长情？别逗了，在一夜情风靡的21世纪，最长的情恐怕就是分手之后的憎恨。”
“不过，说起长情……”方瑶想到了个人物：“一尘道长，和你还联系吗？”
宝宝点头：“有啊。”
“不会吧？这都几年了？”
“嗯……细数一下，有四年了。”
“不简单啊，四年都够别人结婚生娃离婚一条龙了！”方瑶突然大力地猛拍她一下：“那你还磨蹭什么？面个基，奔个现试试？”
“哪有你讲的那么容易？也许天南海北，也许谁也不闲着——再说，聊得来不见得能爱上，缘分看不见摸不着，凭什么就能被你我猜到？”见方瑶还要纠缠恋爱的问题，她连忙缠上她的手臂：“先说怎样讨好我身边的这位良人吧——今晚李子牧要去商场参加活动，作为他的贴身助理，他希望我的形象不要丢人！”
方瑶立即眼放亮光，浑身来了精神：“不早说！这种好事就应该找我啊！”
方瑶大美女，在漂亮的伪装下，一直藏着颗摇滚全世界的心。
“我可事先说好，你可不能把我弄得太奇怪！”
“不奇怪不奇怪，选择我是你的上上签！”
宝宝真怀疑这只上上签是否会坑她。
方瑶领着宝宝回了自己的租屋，翻箱倒柜的拿出所有衣服，耐心地给她搭配，最后以一件迷彩吊带和超短牛仔裤、搭配马丁靴落定。
宝宝不自然地把超短裤往下扯了扯，被方瑶一巴掌拍了回去：“别动，性感点不好么？”
“不是，这裤子只比裤带多了一圈，我不敢走出去。”看着方瑶半斤八两的衣着，宝宝后悔没有先见之明，竟然让方瑶给她做参考：“我们还是去买身……”
“记住，人靠衣裳马靠鞍，气场三分靠天资，七分靠打扮，这身太妹装束一定能hold翻全场，让李子牧对你刮目相看，再也不敢随便欺负你！”说这话时，她正把黑紫的唇彩给宝宝厚厚地涂上一层。
“不太好吧？”宝宝对着镜子抿抿唇，左看右看还是觉得不妥：“太艳丽了，浓妆艳抹，跟妖精似的。”
“妖精才好呢！男人有几个能从妖精裙底下活着走出来？”
不用说男人，等方瑶给她化好所有彩妆后，镜子里的她差点晕死。
“方瑶啊，我真觉得这样不好，我都认不出自己了。”
“信我的，没错！”
“你靠谱吗？”
“不靠谱。”
“对，你不靠谱，今天若不是你这身打扮，怎么可能被人贩子盯上？现在你又来祸祸我！”
“好啦，试试嘛。跟我的节奏走几步！”说着，方瑶有模有样地扭腰摆胯地走了几步，看宝宝杵在原地不动弹，便催她：“走几步感觉就来了！”
“记住！亮瞎他！征服他！驾驭他！”
“又不是要搞对象，驾驭他做什么？”
“一切都可能发生哦。”
“不不不，一辈子单身，也绝不能要李子牧这样的男友！喂，我说，你比我还着急，一会儿让我约救美的英雄，一会儿让我找一尘道长面基，一会儿又说李子牧会败在我裙底下——今天我怎么这么富有，谈论了三个男人！哎，瑶，这个超短裤我真穿不惯，要不，换个稍微长点的裙子？”
宝宝的打算是，从方瑶家出来后直奔公共卫生间，首先把烟熏妆卸掉，穿上自己正常的衣服，然后马不停蹄赶往商场，随便提两件符合自己形象气质的衣着，随后再快马加鞭地赶去海王娱乐与李子牧会合。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她心想，李子牧在练习室里拼命的模样浮现脑海，作为贴身助理，却要因为衣装这种本应自己解决好的小事而耽误上班，着实不应该。
“我该走了。”匆匆告别方瑶，打从门槛走出来那刻起，她就不轻松了，好像整幢楼、整个小区里所有窗户后都有一张张看热闹的脸在偷窥她，小声地嘲笑她，看到第一个人时，她故意埋头玩手机，脸烧地快冒火了，而当被第一个人盯着看时，她两条腿都变成了别人的，绕来绕去差点把自己绊倒，心里骂了几百遍方瑶恩将仇报。
就在她局促不安地走着，在手机地图上寻找最近的公共卫生间时，突然，一股奇异的臭味钻进她的鼻腔，可谓臭不可闻，瞬间怒放了她的味蕾！
臭豆腐！
她嗅着味道寻找，可都遍寻不见，好像臭豆腐被隐身了般，她更怀疑味道不是臭豆腐，而是别的不能吃的恶心玩意儿。
就在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准备放弃时，眼前一亮——李子牧的埃尔法商务车！
李子牧怎么会在这里？
她慢慢地靠近，车窗外无法看清车窗内的情况，不过，好像车背后有什么动静，窸窸窣窣的，斯哈斯哈的，听着又把她的馋虫引出来了。
绕过车头一瞧，她什么都明白了，卖臭豆腐的小摊被商务车堵了个结结实实！
小摊是一辆小小的人力三轮车，车前摆着一张小桌子，两只小凳子，一位老婆婆正忙着把锅里刚炸好的臭豆腐夹进小碟里，加各种调料酱汁。
小桌子前坐着个两个人，一个穿着黑T恤，T恤背面印着龙头，另一个是个穿鲜红大卫衣的年轻人——不是李子牧是谁？
李子牧面前堆了高高两摞小碟，他心满意足地吃完最后一份，擦擦嘴，称赞：“婆婆，全北都市，只有您做的湖南臭豆腐最正宗！”
婆婆乐呵呵的：“你爱吃就好，这个味道我做了几十年了，从来没变过。”
“再打包一些吧，我还有个助理，她也爱吃臭豆腐。”说这话时，李子牧一脸和煦。
宝宝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李子牧察觉到车旁有人，向她这边瞭了眼，吓得宝宝浑身一紧，赶紧转身跑。
“过来坐吧！”他喊住她，没认出来这就是他的呆鹅助理，还以为是夜店里溜达出来的非主流，礼貌地向她笑笑：“我马上就走了，给你让座啊。”
他说话的语气与之前对待宝宝时截然不同，甚至在短时间内让宝宝心跳漏了个节拍。
“这里来。”穿着龙头T恤的司机傅龙招呼她。
宝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不申辩身份，乖乖地走到司机的座位上，与李子牧并排坐一起，腼腆地像个初谙人事的小女孩。
“我有个助理，跟你一样，傻傻的。”说着，他招呼司机去车上拿保温盒，好把婆婆打包好的臭豆腐放进去。
“那么傻，你还要她做助理？”宝宝小心地掐着鼻音，低着头，问。
李子牧正在盖盒子的手停顿了下，眼帘低垂，好像有些悲伤从眼底闪过，紧接着，再次阳光地笑着：“她不傻，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眼神里透露出的宠溺，让宝宝大惊失色，这真的是她认识的李子牧吗？
李子牧，你究竟为什么选择了我？我到底像谁？你无数谎言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从这简单的一句话，宝宝预感到，李子牧的秘密和自己牵扯上了，至少，自己能得到助理这份工作，绝不是李子牧之前所说的“因为你傻”之类的借口。
宝宝比较贪心，最后不仅跟李子牧要了签名，还合了影。
李子牧刚离开摊位，还没上了车，她的手机就响了，慌得她连忙挂掉。
“居然敢挂我电话！”他擎着手机，有点愤愤想杀人的意思。
车门关上，埃尔法绝尘而去……
婆婆的臭豆腐把宝宝的馋虫都勾出来了，好不容易盼到，一块臭豆腐刚刚放到嘴边，美滋滋地想一品美味，埃尔法又回过神似的窜回来了，再次把小摊堵了个结实。
车门打开，李子牧把一包纸巾砸在她头上：“呆鹅，我喊你一声名字你敢应吗？”
宝宝手里的筷子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