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云和夏存志到纽约已经有一个星期了。她陪着夏存志去医院看过医生,可最权威的医院,最有名的医生也表示夏存志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他的癌细胞几乎扩散了全身,去留只是时间问题。
唐云云现在只能拼命的让夏存志更加开心一点。
两人住在夏存志位于纽约的房子,对面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公园,他们经常会在公园散步。
此时的纽约正是秋天,叶子落了一地。
两人坐在公园的椅子上,看着落叶。夏存志伸出手,接了一片,道:“秋天了,这叶子也落得差不多。我也感觉到,我的生命也快凋零了。”
“别说这种丧气话。”唐云云说道:“你还是很有希望治愈的。”
“你不用骗我,我的身体我最清楚。”夏存志说道:“明天有一个画展,你陪我去看看吧。以前为了工作,过于繁忙,都没了别的享乐。现在生病了,真应该好好地享受享受最后的人生。”
“好啊,我陪你去。然后我们再去听音乐会,好吗?”
“那我等会陪你去买衣服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没关系,我就想多走走,趁着现在精神还好。”
这几乎是他们两人每天的生活节奏了。夏存志是早就看来了,现在的任务就是享受人生,别的也不再多想。
唐云云倒是没有释然,一天过得比一天糟糕。因为她很清楚的发现,夏存志的生命迹象消失的特别的快。尤其是昨天晚上的吐血。
医生也不建议夏存志化疗了。因为他现在的身体实在太过于虚弱,只怕是再也没有办法去承受化疗——那不仅仅不能救他,还有可能让其提前死亡。
他只能被保守的治疗。
晚上的时候,纽约下雨了。唐云云站在窗口,看着被雨水颠倒的纽约,陷入了一阵的迷茫。
她曾经看过无数的大雨。上海的雨和纽约的雨是一样的——原来再繁华的城市,不舍昼夜的狂欢,也会在某一个忽而变得无比的寂寥。
夏存志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唐云云的身边,他并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过了一会儿,唐云云发现夏存志站在了自己的身边。
“这么晚,你还不去睡?”
“你不也没睡吗?”他说。
“你身体不好,需要多休息。”
“我睡不着,想多看看这个世界,多看看你——”他说。
唐云云顿时变得更为落寞了。
“这个世界,有太阳出来的时候,就会有月亮出来的时候。有白天就会有黑夜,有阳光灿烂,就会有倾盆大雨,一切都是注定的,没有什么是值得悲伤的。”夏存志看着唐云云说道。
唐云云是懂得这个道理的。
但懂得,不代表就可以做到。
“很晚了,睡吧,希望你在梦中的时候不要悲伤,明天我们去看画展,听音乐会,再去吃法国料理。”夏存志朝着唐云云微微一笑地说道。
唐云云只能微笑着点头回应。然后跟着夏存志,一起往二楼而去。
他们各自安眠,仍旧是分房而睡。
雨一直到后半夜才停。天渐渐亮了。
唐云云打扮完毕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夏存志已经坐在沙发上了。他看上去身体似乎不大好,有一种苍白的憔悴。
唐云云莫名的开始心慌。
或许是女人的第六感,让她觉得今天还是不要出去比较好,以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走到夏存志面前,担忧地说道:“你看起来好像不大好,要不今天就别出去了,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好了。”
夏存志微笑着摇摇头:“我没事的,可能是最近老是闷在家里,无事可做,所以才看上去比较虚弱吧。多走走,看看东西,对身体也是好的。”
唐云云试图劝诫夏存志打消出去的念头,但不知怎的,夏存志今天的决心异常坚决,无论唐云云怎么说,他总是能有理由拒绝。
如此,唐云云也不好说什么了。夏存志现在身体不大好,医生也说要尽量满足他的要求。她只能让自己到时候精细一点,多费点神。
但,奇怪的是,夏存志出门之后相反看起来到很精神,除了有一些憔悴的虚弱面色外,一点事儿都没有。
可唐云云内心就是无法安定。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以至于看画展,和听音乐会的时候都没有办法集中精神。那画展和音乐会都是很有名的,专业人士,一票难求,夏存志还是费了不少面子才弄到的票。
这不禁让唐云云觉得自己有些暴殄天物的浪费。
但,她就是没有办法安心。
尔后,两人坐在餐厅里吃饭的时候,唐云云亦是走神地看着窗外发呆。但她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像是内心所有想法顿时被挖空,陷落于虚空。
她甚至顺手准备给自己点一支烟。
“这里不让抽烟。”夏存志好心提醒道。
唐云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夏存志知道,她是因为担心自己的身体,所以没有办法集中精神:“真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我们吃过饭,就快点走吧。”
“嗯。”唐云云此时只想快点回去,不大愿意在外面多做停留。
一顿饭匆匆吃饭,一桌珍馐的味道唐云云都来不及体会,只想着快点离开。
夏存志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去个厕所。”
“嗯。”唐云云点点头,目送夏存志离去。
过了好一会儿,夏存志始终没有出来,唐云云焦虑地坐在座位上,不断向着男厕所的方向张望。因了没有办法进去,所以格外的着急。
她只好拿起手机给夏存志拨打了一个号码。
但,那边却并没有接通,手机一直响动。唐云云很是担心,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
她此时恨不得自己冲进去。
恰好此时一名侍应生向这边走来。唐云云的英语很好,于是将他拦住,说道:“不好意思,我先生去厕所很久都没有出来,他身体不太好,您能帮我去看看吗?”
“好的,这位太太,请问您先生长什么样子?”
“看上去四十多岁,中国人。”
“好的,我这就去。”
“谢谢。”
“不客气。”
但,侍应还没有来得及走进去,唐云云就听到一个男人大喊的声音:“不好了,有人在厕所晕倒,快来人啊。”
出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上去十分慌张。
顿时,唐云云的心像是落入了没有尽头的悬崖,不住的往下坠。她不小心带倒了桌上的一杯水,大湿了衣服,却也来不及注意。
正当她欲要冲入男厕的时候,夏存志出来了。
见他没事,唐云云的心才安定了一些,但瞬间又升腾起担忧的不悦:“你怎么这么久才出来,吓死我了。”
“不好意思,我肚子不大舒服。”夏存志也有点愧疚,没想到会让唐云云这么担心。
“我打你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手机静音,没有听到。”夏存志注意到唐云云的衣服湿了一片,即刻说道:“你衣服湿了,我们快点回去吧。”
唐云云这才注意到衣服上的湿漉漉,不过她对此毫不在意。唐云云点了点头:“嗯,好。”
夏存志到前台结了账后便和唐云云离开了餐厅。他在楼下拨打了一个电话,让司机开车过来接他们。
不过有段距离,所以还需要一点时间。
两人在路边站了一会,夏存志觉得有些疲累,恰好对面是一个小型的公园,他看着公园的椅子说道:“我们先过去坐会吧,等司机来了我们再走过来。”
唐云云点了点头,和夏存志过去了。
现在夏存志身体不大好,不能久站。
两人走到椅子前。正准备坐下,夏存志就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起先是胃部的一阵疼痛,紧接着便是有点儿头晕,觉得身子飘乎乎的,仿佛是站在棉花上一样的无力虚空。
唐云云见夏存志身体显得不大好,顿时更为担心了。那种害怕的感觉愈发浓厚,就像是有什么要从胸腔里面跳跃出来一般。
“你没事吧?”她搀扶着夏存志赶忙坐下。
夏存志试着和唐云云说话,来告诉她自己没什么事,但,嘴一张开,便吐出一大口的鲜血。紧接着,便是眼前一黑的晕了过去。
“夏先生,夏先生……”唐云云被这突如其来给吓到。但很快的,她就恢复了镇定,摸索出手机,拨打九九九急救电话。
救护车很快来了。载着两人往医院方向而去。
车上,夏存志始终昏迷不醒,唐云云心乱如麻地握住他的手,内心不住的祈祷,希望他可以平安无事。
医院很快就到了。夏存志被送入了抢救室。唐云云站在门口目送着他被人推入那扇主宰生死的房间。
她并没有站在门口等待,因为觉得太压抑。
唐云云走到了楼梯口,大口呼吸着空气,不停地向老天爷祈祷着:“老天在上,信女唐云云在此祈祷,愿意折寿十年,换夏先生能够活下去。”
她知这是迷信,但此时也只能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