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里一直说的那股强寒流终于在迟到了两天之后到达了A市。
这个城市在一夜之间就白了头,冷风嗖嗖的刮着,隔着窗户拍打着大树,坚韧的大树也呼啦啦的摇摆,让人看得揪心,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这股风暴。
黎耀灵在艾力家的客房已经睡了好几天了,但他还是很不习惯,每天晚上入睡需要很久很久。
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点光亮都没有,黎耀灵独自站在窗子边,看着外面随着风呼啦啦飘落的雪花,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一根接一根。
尼古丁刺鼻的味道充斥在房间里,充斥在他的肺里。
他回头看看身后那张床,厚厚的棉被和床垫,屋子里还开着空调,但是他却觉得冷嗖嗖的。
那张床怎么也睡不热,这屋子空调开再大也觉得冷,胃里总是空落落的,好像坠着一块冰。
那个唯一能温暖他的人现在干什么呢?
黎耀灵看着窗外的大雪想着:“你最喜欢下雪了,现在应该也在看吧……”
漆黑的夜空一点点被白昼吞噬,乌压压厚厚的云层将太阳遮得严严实实,天空灰得让人压抑。
这样的天气对于除夕来说不知道算不算得上一个好天气。
夏知了一大早起来才知道昨夜的风雪,拉开窗帘看着白雪皑皑的城市,心情也变好了。
简单的收拾好了必要的东西,然后拿上那幅画夏加尔的画,用羽绒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就出门了。
夏知了上山回栗水教,黎禧乐下山回家,两人完美的擦肩而过,谁也没遇到谁。
“黎总,你今天几点走?”艾力伸着懒腰从卧室里走出来,看见西装革履在客厅看财经杂志的黎耀灵,一脸不可思议的问道。
这个男人难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这样吗?过年了可以给自己放个假了吧!
“下午五点。”黎耀灵将报纸翻了个面慢悠悠的说道。
“今天好歹是过年,你也不早点回去?”艾力走去厨房倒了一杯水,睡眼惺忪的走出来。
要不是记挂着他,艾力应该可以睡到日上三竿。
“不回。”黎耀灵抖了抖报纸,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
“哦。”艾力耸耸肩转身走了。
艾力倒也不急,家就在城的那一头,就算是从开始做饭开始往家赶,他也完全来得及。
“嗡~嗡~嗡~”
刚走进浴室的就听见了电话响,艾力叼着牙刷就跑出来,接完电话以后急急忙忙的往浴室跑,吐掉牙膏就往客厅跑。
“黎总,夏小姐那边有消息了。”艾力拿着手机,下巴上挂着牙膏。
黎耀灵抬头看他,然后从桌子上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他。
艾力愣愣的看着那张纸巾,完全没懂他的意思。
“啧!”黎耀灵砸了砸嘴巴,一把按在艾力的下巴上:“有牙膏。”
“哦哦哦!”艾力有些尴尬的笑笑,然后匆匆擦掉这才继续说:“黎总,夏小姐的账户现在只有几块钱了,前段时间她给她弟弟的账户转过一笔钱,那个时候卡里就只剩一万块了。
然后昨天的时候那一万块也取了出来。”
黎耀灵蹙了蹙眉头继续听着艾力说:“她这段时间也就是正常上下班工作,工作是那边我也问过了,没什么异常。”
“今天呢?她在哪儿过年?”黎耀灵想了想接着问。
“今天一大早她就出门了,去了栗水教。”艾力如实回答。
“有拿什么东西嘛?”黎耀灵接着问。
“拿了一幅画,然后背了个双肩包,其他就没有了。”艾力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上收到的照片翻出来给黎耀灵看。
黑色的羽绒服很厚很长,把夏知了小小的身躯裹得严严实实的,戴着帽子和围巾还有口罩,隐隐约约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手上提着的画是之前拍卖会的时候黎耀灵拍下送给她的礼物,背了个双肩包,乖巧又可爱。
黎耀灵修长的手指贴近屏幕,隔着这样无法触及的距离和时空摸了摸她的脸颊,忍不住的勾起嘴角,满眼皆是柔情。
“黎总?”艾力看着他,看着他沉默的样子轻咳了一声:“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回栗水教过年了,没拿东西,就证明她不会走,现金有可能是有其他的用。
暂时不用跟了,今晚开始去她住的地方守着,等她回来了立刻来报告。”黎耀灵将手机放在桌子上,说完就起身回了客房。
艾力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然后将那张照片发给了黎耀灵。
刚才的种种,他都看在了眼里。
黎耀灵回家一点儿都不积极,但是黎京泽却不一样。
秦秘书这颗棋子没有了,对于黎京泽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没有了秦秘书,他和陈越之间的联系也就没有那么紧密了,一下子失去了两个有利的条件,对于黎京泽来说是很不利的条件。
黎京泽手上有筹码,但是再拖下去可能有风险,所以他决定先下手。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也是个特殊的日子,所以黎京泽在午饭以后就回到了老宅。
“父亲。”黎京泽直奔老爷子书房的时候,老爷子正在书房里看书。
“来啦。”老爷子抬眸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翻了一页手中拿着的黄帝内经。
“嗯。”黎京泽点点头,脱下外套走过来坐在老爷子旁边的椅子上:“景叔叔怎么突然来了,他当年离开的时候不是说永远不会回来了吗?”
老爷子拿着书的手微微一震,眼眸瞬间沉了下来,默了两秒然后这才缓缓的转过头去看着黎京泽。
黎京泽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老爷子,半晌才慢慢的开口道:“父亲您不会以为我不记得了吧?”
黎京泽对着老爷子笑笑,那笑容竟然带着几分嘲讽和得意。
老爷子没说话,沉着脸看着他。
“您当年确实是下了血本,但是没办法,也不知道是我记性太好还是命中注定,上一次我看见景叔叔的时候就什么都想起来。”黎京泽端起茶杯划了划盖子,轻轻的抿了一口,然后对着老爷子勾勾嘴角:“好茶。”
“你想说什么?”老爷子的脸色很严肃,不是很好看。
“景叔叔现在能够这么顺畅的和黎家联姻,肯定是方面留了一手,照片根本就没删。
您说您也是,怎么不做干净一点呢?
您这双手本也不干净,现在不就养虎为患了吗。”黎京泽慢条斯理的说话,声音却听不出任何的温柔。
怎么听都不像一个儿子对父亲的态度。
“当年的事情你记得多少?”老爷子看着他那双带笑的眼眸,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全部记得。”黎京泽放下茶杯:“弟弟那会儿年纪小,您当年花了大力气找了全世界最好的催眠师给他催眠,他终于也是不负您希望的忘记了。
但是要是他知道了这一切,不知道会怎样呢?
以弟弟的性格,会不会被逼疯了啊?”
老爷子放下了书,看着黎京泽,不放过他眼睛里任何一丝闪过的,微小的情绪:“你想说什么?”
“我要拿回我本来该得到的东西。”黎京泽也不掩饰,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需求:“我母亲是书香世家大家闺秀,是你明媒正娶写在结婚证上,写在户口本上的妻子,是黎家正统的儿媳和太太。
我是黎家的长子,是黎家正统太太的儿子。
黎氏集团该是我的才对。”
黎京泽说得风轻云淡,但是却听得老爷子心下一紧。
他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从景山开始,一步步的,好像命运流转反噬一般,没有一个逃脱得了……
“当年的事情你全部记起来了?”老爷子顿了顿,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转头问道。
“都记起来了。”黎京泽微笑着回答。
“所有细节,包括你自己的部分?”老爷子眯了眯眼睛,然后继续问。
“当然记得。”黎京泽愣了一下,随即迅速恢复了淡定的姿态,挑挑眉毛低声道。
“你既然记得当年的事情,怎么还好意思和我提这个要求?”老爷子淡定的反问。
黎京泽没料到老爷子会突然这么说,浑身一怔,眼眸闪过一丝慌张。
“当年的事情你也一样脱不了干系,你真的觉得翻出来对你自己好吗?
你现在既然已经全部记得了,你也应该清楚了,为什么我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老爷子眸子有些浑浊,但是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他经年的老练和沧桑。
“呵~”黎京泽恢复了一开始的模样,他有些嘲讽的笑笑,然后老向老爷子,沉声道:“您都好意思坐在这个位置上,如今也落得个风光的晚年,我做的那点事儿,算什么?
父亲,您不要忘记了,我可是您亲儿子,您身上流淌着什么样的血,那可真是一点不差的都遗传给我了!
所以,在批评我之前,请您先反省一下您自己。
您一出生就是黎家的儿子,是黎氏集团的继承人,可是坐上这个位置几十年,您不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没手段不冷血,是坐不稳这个位置的。”
“弟弟太心软,为一个女人就乱了方寸优柔寡断,您真觉得他合适继承?”黎京泽凑近了老爷子,凝眸望着他。
“你弟弟坐在这个位置上,我就可以安享晚年,落一个风光的正脸。
若是你坐,我现在估计已经躺在棺材里了。”老爷子淡淡的回答,少见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