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了眼眶里都是眼泪,她根本看不清楚眼前发生了什么。
她只觉得喉咙发紧,越来越紧,就好像陷入沼泽那般,浑身的空气都被一点点挤出了体内,留下的只有一个极度缺氧的躯壳在张牙舞爪的挥舞着,拼命求生!
手脚本能的想要推开那双钳住自己的大手,可是因为缺氧,浑身都没什么力气!
脑袋很涨,很晕,就像被人扔到了大气层一样!
“你凭什么哭!该哭的人是我吧!”
一个女人凄厉又癫狂的声音从自己耳畔传来,夏知了听得出来,这是黎禧乐的声音。
“他把所有美好的一面都留给了你,把所有邪恶和不堪都留给了我!
你还好意思哭!
你凭什么哭!
该哭的人是我啊!是我!
我做错了什么要去承受这些!!
我的人生凭什么被他这样毁掉!”
黎禧乐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嘶吼传来,倒是让夏知了清醒了不少。
情绪过了最顶峰那一头,人就没有那么大的力量了,夏知了感觉到拽住自己的力量渐渐松了些,于是立刻挣扎,一把推开了钳住自己的黎禧乐。
两人双双跌倒在地,夏知了猛烈的咳嗽了一阵,然后像溺水的人一般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她双手撑在地上,垂着头,头发凌乱,贪婪的呼吸着,等待着身体的平复。
耳边是黎禧乐的哭嚎声,听得她心脏一阵一阵的绞痛!
“呼~”夏知了平复了一会儿,便坐起身子,往后挪了挪,然后靠在墙上,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黎禧乐趴在厚厚的地毯上,情绪已然奔溃,她的哭声像古老的钟一般,带着摄人心魄的悲哀。
经过刚才这一番,夏知了反而不想哭了。
“对啊~
我这样的人凭什么哭啊。
相比起受害者来说,我又有什么资格哭呢。”
夏知了轻轻的冷笑了一声,然后低低的自言自语道。
真相,找到了,结果即便是更加残酷。
夏知了心中的大楼倒塌了,只剩一片虚无和残垣断壁,尘土飞扬。
从此,爱情,信任,美好……便再与自己无关了。
其实,在看到卷宗的那一刻,她心里的潜意识就已经知道了,这是事实。
可是,她不愿意相信!
多年的不甘心,年少的爱恋,心中白月光,在漫长的岁月中,竟然最终以这种模样与自己告别。
生活啊~永远比任何电视剧都要狗血。
人生无常,造化弄人。
夏知了已经不想再去追究更多的原因了,即便这件事还有那么多谜团。
比如,祝云旗究竟是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他身上到底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这份卷宗既然是真的,那么为什么整个黎家要把它藏起来,卷宗中究竟又有什么秘密?
夏知了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了。
人啊,最可怕的不是贫穷,也不是困难,最可怕的是彻底丧失了心力。
丧失了对生活的期望,信任和动力,那么任何事情都将没有意义!
美好的,悲痛的,甜蜜的,狗血的,可怜的,遗憾的……通通没有了知觉。
往后的人生,不过也就是那么一天天的捱过去罢了。
大雨哗啦啦倾盆而下,雨点从天空坠落,疯狂的砸在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听得人心惊!
屋外大雨倾盆,屋内的两个人,也经历了一场新生。
夏知了坐在地上,头发乱七八糟,眼神厚重而疲惫。
黎禧乐趴在地上,满眼皆是虚无与绝望。
夏知了垂着眼眸看着她,默默了良久,然后她沙哑着嗓子,低低的道了一句:“对不起。”
“呵~”黎禧乐趴在地上,凌乱的长发几乎将她整张脸都遮起来,她冷笑一声,便继续一言不发。
“我知道对不起没用,我也知道,对不起不并不会让你觉得好过一点。
可我还是要说,对不起。
不是为祝云旗说,我没那个资格。
我只是替我自己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为我自以为是的受害者地位,为我对你无端的猜忌和怀疑而道歉。
对不起。”
夏知了一字一顿,很认真的说完。
黎禧乐瞪大眼睛,一直看着很远的地方,呆呆的说了一句:“你就是因为这样,才嫁给我二哥的吗?”
夏知了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黎禧乐会突然提起黎耀灵,她当下心下就漏了一拍,双手下意识的就抓紧了衣服下摆。
“嗯。”夏知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重重的答了一声。
除了这个答案,她还能回答什么呢?
这原本也就是事实啊~
黎禧乐没再说话,夏知了倒是撑着桌子从地上站起来,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然后将那份卷宗装回包里。
“我走了,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希望你以后可以忘记一切,好好生活。
如果……”夏知了重重的捏着手心,暗暗的呼了一口气,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如果你二哥问起,就说从来没有见过我。
对不起。”
话音刚落,夏知了便立刻开门大步离开了房间。
伦敦的大雨,把这个城市逼得寂静无比,而此刻的A市,确是艳阳高照。
黎京泽一改平日永远骑着摩托车的习惯,他打了张出租车,来到了老城区一幢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单元楼门口。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戴着黑色的棒球帽,低着头,匆匆上了楼。
他来的地方,是虎子的家。
虎子就是和他合作过无数次的那个中介,那个高高壮壮,看起来确是敦厚老实的男人。
黎京泽敲了敲有些斑驳的绿色防盗门,没过几秒,虎子就把门打开了。
黎京泽一个箭步跨进屋内,屋子里的摆设都很陈旧,电视机上还盖着一块毛线钩花的布。
“事情搞清楚了吗?”黎京泽一脸不耐烦的摘下帽子,径直坐在了沙发上开口就问道。
“查清楚了。”虎子坐在旁边,压低声音说道:“他搞错人了,他从来没有见过你弟弟,也不知道和你的关系。
昨天恰恰好,那老头儿因为身体不舒服在另外一个房间输液!
他一进去,恰好开的就是那一间屋子的房门,他一看有人正好躺那儿输液,他以为就是,就下手了!”
“他呢?”黎京泽皱着眉头听完,接着问道。
“已经死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已经死了。
在公园的草地上,一开始还以为是睡着了,第二天环卫工人洒水想把叫醒,却发现怎么也叫不醒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死了。”虎子继续压着声音说道。
“没暴露吧?”黎京泽面色有些凝重,想了想,接着问了一句。
“没有。
我给他的药,就是市面上到处都有的农药,不过是高浓度的,所以一点就能完事儿。
那东西喝下去,经过身体一稀释,即便尸检也只能检测出总量,测不出具体的浓度。
再加上他身上的信和病例单,我已经打听过了,已经确定为自杀让家属来认领了。”虎子摆摆手,向黎京泽解释道。
“那就好。”黎京泽点了一只烟,深吸一口,然后缓缓的点头说道。
“黎先生,那么……他家人的那笔钱……还给不给?”虎子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有些试探性的瞟了一眼黎耀灵,小声的问道。
黎京泽听出了他话里的小心思,随即垂眸看着他,脸色冷冷的,盯得虎子心里发毛,立刻低下头去。
“不用你插手了,我会安排。”黎京泽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吐了个长长的眼圈,接着才幽幽的说道。
“好的,黎先生,我明白了。”虎子知道黎京泽已经察觉到了,也不再多说,立刻回答道。
“那我们接下来……”虎子想了想,忽然接着问道,可是,还不等他说完,黎京泽便将烟蒂丢在烟灰缸里,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暂时不动,老头儿的死得警惕一阵儿呢。”黎京泽顿了顿,接着说:“等我消息,先不急着动手。”
“呼~”黎耀灵将最后一口烟长长的吐了出来,然后便起身离开了。
李叔的死是意外,是谁也没料到的意外!
黎京泽虽然觉得有些棘手,但是,事情的发展还不算糟。
李叔的死和自己扯不上关系,并且,李叔对于黎耀灵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他的死,对黎耀灵是一种莫大的打击!
再加上夏知了现在也走了,黎耀灵的精神上已经遭受了一波巨大的打击了。
无论如何,只要看着他遭罪,看着他痛哭,自己这个心里啊,就觉得很舒服。
黎京泽回家了,他准备先停手观望一下,顺便等等夏知了那边的消息。
掌握的信息越多,对他越有利。
而另外一边,就在黎京泽回到家的时候,黎耀灵泽也从医院出来,回到了公司。
左腿还打着石膏,所以,艾力的办公区也搬上来了,方便照顾自己。
这几天的时间,工作堆积了一大堆,黎耀灵一坐下来,便开始工作,连喘口气的几乎都没有。
或许,是他自己不愿意吧~
忙碌是一件好事,人一忙起来变没有那么多闲心去想东想西了。
艾力去处理李叔遗体尸检的事情了,现在整个办公室就只剩下自己了。
夏知了原来的办公室还在那里,黎耀灵瞟了一眼,然后迅速回过头来,继续埋头工作。
“怎么会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他的眼睛里都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报表,心里也涨得难受!
悲伤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它总是那么无孔不入,稍不留意就从你遗漏的小孔中钻进来,将你吞噬干净!
“嗡~嗡~嗡~”
就在这个时候,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黎耀灵按下免提键,电话里便传来了前台的声音:“黎总,一位叫做夏景川的先生想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