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了垂下眸子想了想,她的大脑开始搜索刚才从自己见到夏景川那一刻一直到现在,究竟是哪里有了问题。
夏景川不是一有气就会立刻发火的性子,他很内敛,他会一直将自己尖锐的部分通通内化了以后,才温柔的将气吐出来。
所以他变脸色就是一个预兆。
这大概也是他身上唯一显露出脾气的部分了。
夏知了回头看看他,看着他还一副自我消化的样子,便也没有问什么,她知道,这都是无用的。
得等到他自己想清楚以后他才会开口,不然就算是用撬棍撬,他都不会张口!
夏知了干脆拍了拍大衣,然后悠闲的坐下,等着他慢慢开口。
“姐,你太让我失望了。”夏景川的声音很平和,仿佛他的语气和他说出口的话根本就不是一个意思那般。
“我怎么就让你失望了?”夏知了也懒得说,他就是这口气,这么多年都习惯了,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和姐夫是彻底分开了吗?”夏景川接着问。
“对啊。”夏知了看着他,有些疑惑他怎么会突然这么说话!
“那这些沈先生是你的新男朋友吗?”夏景川嘴角的肌肉抽了抽,仿佛是吞下了一吨的委屈那样。
“哦~”夏知了听到这里终于长长应了一声,原来他纠结的点在这儿啊!
“你不会是因为觉得沈先生是我男朋友,才生气的吧?”夏知了挑挑眉毛,笑嘻嘻的看着他反问道。
“对啊,难道不是吗?”夏景川紧张的往前走了两步,着急的追问道。
“这个问题嘛……”夏知了故意不看他,想逗逗这个一本正经的弟弟。
“姐,你快说啊!沈先生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夏景川有点儿绷不住了,他几步走上来一把抓住自己的胳膊,着急的追问道。
“哎呀哎呀!你轻点儿!你可就这么一个姐啊!”夏知了推开他捏着自己的手,龇牙吸了一口气,然后这才正经回答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你和姐夫呢?”夏景川接着问:“你和姐夫是彻底分开了吗?”
“你今天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问题来了!”夏知了有些不解:“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我说我们已经分开了,永永远远分开了,分得干干净净的!”
夏知了转过身子看着夏景川,虽然她不明白他今天为什么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可是,她还是决定一口气说清楚:
“壮壮,你应该还记得我当初是为什么结的这个婚。
那本来就是个错误,早点结束对大家都好。
我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要突然问我这个,但是,你要记住,我和黎耀灵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段婚姻只是人生一段小小的插曲,就像两条相交的线,过了那个交叉的点,就只会越来越远。”
夏知了的口气很认真,她一点没有开玩笑。
她也不想知道原因,她已经不想再让任何一点点的东西来干扰自己已经决定的心了。
“我……”夏景川张了张嘴巴,看起来似乎有话想说,但是最终还是憋回去了。
夏知了看着他,拍拍他的肩膀,也没有追问,然后把自己提着来的袋子递给他:“这是当年的那封圣旨,你收好了。”
“圣旨?”夏景川接过东西,原本的思绪被这件事情打断:“这不是被父亲卖掉了吗?怎么会在你手上?你不会真的去偷……”
“说什么呢!”夏知了真是佩服他这脑洞:“你以为我是什么江洋大盗吗?这种东西都能偷到!
这是黎家老爷子还给我的!”
夏景川没说话,只是打开盒子皱着眉头认真的看着盒子里那封圣旨。
“这下明白了吧,我和他断得有多干净!”夏知了嘴角扯了扯,终究还是没笑出来,只能尽量轻松的说完这一句话,然后轻描淡写的撂下一句:“收好了。”便离开了书房。
书房在堂屋的左侧,中间是院子,右边是大门。
夏知了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清冷的石板在走廊两旁微弱的烛火下看起来颇有几分深宫大院的寂辽感。
地砖已经有了几百年的历史了,每一块地砖都已经被磨得很光滑,都有了自己独特的裂纹。
夏知了一步一块的慢悠悠的踩着,心中无尽感慨。
自己小时候和大师兄在这里跳格子,偷偷练武的记忆好像还在昨天……回头看看,眼前的时光早已经是一地鸡毛,物是人非了。
“叮铃铃~”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从大门方向传来。
那是个有了几百年历史的铃铛,从这栗水教建教院的那一天开始就挂在门后了,作用和门铃一样,有人推门进来就会叮叮当当的响起来。
“景川!”
夏知了应着这一声娇乐的女声,耳边还有刚才铃铛的余音,抬起头来,一眼便看见了开心得不得了,说话吐着热气的黎禧乐。
夏知了刚想迎上去,却在黎禧乐看见自己瞬间有些诧异的下一秒,看见了紧接着走进来的黎耀灵。
耳膜呼呼的响着,好像全世界的风都灌了进来,心脏也被这股风搅着,飘飘忽忽的,没有目的飘起来,又无法落下。
夏知了越过一整个旷野的黑夜看着他,一动不动。
夏景川听见声音从书房出来,似乎也没有料到黎耀灵会来,也怔住了脚步,同样惊讶的还有从堂屋中走出来站在台阶上的深烨。
这一幕若是放在电视机,那就得是家庭伦理偶像狗血巅峰了吧!
可是,生活永远比人想象的更加戏剧。
这样一幕,完全没有任何人是提前计划过的,或者有些而为之,大家都只是按着自己的轨迹走,却就这样走到了同一个交叉点。
“簇~簇~簇~”这细微的脚步声一时间让人无法分辨出这是风声还是脚步声,一直到夏景川温厚的声音出来,才打破了这一静止的局面。
“吃饭吧~小厨房已经准备好了。”说完夏景川便走过去,对着黎耀灵打了个招呼,然后牵起黎禧乐的手率先朝着饭厅走去。
夏知了这时才反应过来,急忙收回自己看着黎耀灵的目光,然后一路小跑着跟上了夏景川的步伐。
以至于她全程忘记了自己还带了一个叫做沈烨的客人来。
黎耀灵依旧那副样子,他缓缓的关上门,迈着长腿优雅的踱步走过来,沈烨也刚好从台阶上走下来。
沈烨一身烟灰色的呢子大衣,黎耀灵一身纯黑色的呢子大衣,两个高大的身影相对而立,默默无言,看似毫无交集,却都在心里重重的落下了一片羽毛。
饭厅中很温暖,大家也都没说什么,只是像平常一般吃饭闲聊。
沈烨坐在夏知了的右手边,黎耀灵坐在夏知了斜对面。
整个过程夏知了一直无法安心的吃饭,她不明白自己在慌什么,明明已经放下了,明明一想起他的所作所为就觉得心寒……可是,为什么她就是好慌!
她根本无法抬头,只能一直扒拉着米饭,倒是沈烨一直很照顾自己,给自己夹菜,剥虾挑鱼刺。
“沈先生,我怎么看着您有几分眼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黎禧乐的这句话算是打破了今晚饭桌上交谈距离最远的记录了!
“可能是晚宴中见过吧,虽然我不记得具体的时间,可是光是您父亲举办的晚宴我都参加过好几次了。”沈烨笑笑,温柔的回答道。
“不对不对!”黎禧乐急忙摇摇手指,皱着眉头说:“不可能是晚宴!因为我从来没有参加过我们家任何的公开晚宴,所以我们绝对不可能是在晚宴中见过。”
“是吗~”沈烨依旧笑着,声音温和的接着说:“那我就不太清楚了,或者说,可能我长得太大众脸了。”
“太奇怪了,我明明在哪里见过你啊!”黎禧乐看起来对这个问题颇为苦恼啊!她嘀嘀咕咕的低着头半晌,然后才终于抬起头来说:“对了,您是知了的朋友吗?”
“对。”沈烨也没追问,点点头回答道。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啊?什么时候认识的?我认识知了这么久了我都没听她说起过你哎!”黎禧乐继续兴奋的追问。
这一连串的问题听起来就像是查户口一般,这桌上的人,只要长了耳朵的都听得出来她用意何在。
“我们认识还挺有趣的,她代替朋友来和我相亲,结果就这么认识了。
认识的时间也不算长,一个多月吧。”沈烨笑笑,礼貌的回答道。
“哦~”黎禧乐杵着下巴听完,挑挑眉毛,拉长了尾音答了一声,然后便没说话了。
夏知了偷偷的瞟了一眼黎耀灵,发现他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应,就这么小口小口的吃着饭,吃了半天,他那碗饭也没见有什么变化。
夏知了的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想起来他的病,手心不自觉的握紧了起来。
饭桌上又恢复了宁静,只是大家偶尔小声的交谈几句。
这顿饭吃得夏知了浑身难受,她觉得自己周围三百六十度所有的空气都那么不友好,它们都在攻击自己,拼命的挤压着自己!
好不容易吃完,夏知了早就计划好了,一吃完就立刻找借口离开,一分钟都不带耽搁的!
于是,她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拽着沈烨说要走。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小师弟一把推开门满身都是湿湿冷冷的雪花。
“教主,暴雪封山了。”小师弟说的这句话简直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哗啦啦一下子把夏知了活活儿劈成了一截儿小木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