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四起,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一层层巨大的灰尘扬起,标志着这个地方曾经辉煌的存在。
夏知了脑袋一片空白,心里的那幢大楼却已然彻底倒塌。
那是她心的储蓄,里面装着对黎耀灵的情,对这段感情的期许,还有那种以为可以不用面对的侥幸。
夏知了一直抱着那么一种侥幸,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去面对祝云旗和黎耀灵之间存在的那道永远跨不过去的,不可化解的障碍。
她甚至在心里暗暗的想着,如果永远不要找到证据就好了,那么自己就可以这么继续掩耳盗铃的享受着这份背着沉重背叛枷锁的爱情。
即便是这样,她也一直在暗暗的期望着啊~
感情,不像上楼梯,你每迈进一级台阶,都能让自己清晰的感觉到前进和上升。
感情,应该是上坡,你一直走着,每一步都没觉得有什么变化和坡度,要等你走了好一段以后,再回头去看原点,才会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走到了距离原点那么高的地方。
每一次在内心的侥幸被打破的时候,都是夏知了回头望原点的时候。
也就只有这种时候,夏知了才能一次又一次的认识到,原来,自己在悄悄的喜欢着黎耀灵这条路上,已经走了这么远,这么高了。
可是,造化弄人。
人啊,活在世上,永远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被命运的大手推向何处。
或许是你喜欢的,或许是你不喜欢的,或许是你必须面对的,或许是你左一次又一次想要逃离的。
总之,你永远搞不懂命运,也永远无法逃脱它。
夏知了这所有的情绪变化,都被黎京泽一丝不落的看在了眼里。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已经做到了。
所有事情原本都已经存在,黎京泽根本不需要费心去制造些什么,他只需要轻轻动动手指,让一切回到原本该相遇的轨道就行了。
这一路上的人和事,仿佛都像为自己特意安排好的一般。
这也让黎京泽越发的觉得,这一切都是天助他,他没错,一点没错,就该这么做!
黎京泽看着发呆的夏知了,清了清嗓子,将自己的情绪按在心里,没有表露出任何,然后轻声叫了一声:“知了?”
“啊?”夏知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唤醒,她下意识的答了一声,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黎京泽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反问道。
“没什么~”夏知了努力的扯开嘴角笑笑,然后接着说:“只是有点意外。
因为六六平常很活泼,很乐观,我没有想到她会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嗯。”黎京泽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怀疑,只是顺着夏知了的话点点头接着道:“她恢复的很好。”
“嗯,很庆幸。”夏知了也笑笑,接着说道。
“对了,知了,这就是我今天想找你说的事情。”黎京泽话锋一转,说回正题上来。
一切话题的进展都完全在黎耀灵的掌握中,现在他所谓的要说的正事,其实才是真正的幌子罢了。
他真正想说的话,已经说给夏知了听了。
原始卷宗,原本就是夏知了想找的东西,无论她现在想要找到的心还有没有一开始那么迫切,但是,只要让她知道了,她就一定会去找到!
没办法,这就是人性。
人的心,与其说是养着感情,不如说是养着种子。
那些想要逃避的,不愿面对的,喜欢的,渴望的……都会变成一颗颗种子种在心里。
无论你后来如何,它终究会长大,一直长,一直长,直到长成一颗参天大树,让你不得不去面对它。
将它拔除,留下一个血淋淋的伤口,或者去摘下果实,无论酸涩还是甜美,都去咬一口尝一尝。
而这份原始的卷宗,对于夏知了来说,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它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避不开了,她知道它就在那里。
那么对于黎京泽来说,无论夏知了是选择拔除还是尝一口果实,都是只有利的一面。
“什么?”夏知了没太明白黎京泽的话,于是接着追问道。
“我想让茵之接受专业的心理干预。”黎京泽看着夏知了,一字一顿认真的说道。
夏知了有些意外,她不知道为什么黎京泽会突然提出这种事!
“嗯?”夏知了带着疑惑的答了一声,然后接着问道:“大哥你为什么会忽然这样想?”
夏知了不太明白黎京泽的动机,所以也不敢贸然答应。
“其实,这也不是我突然的决定,我已经思索很久了。”黎京泽低着头,交叉握着的手指紧了紧,然后接着抬起头来说道:
“我们现在能做的,对于茵之来说,都只能是一些情绪上的帮助和缓和。
真正的创伤还是得交给专业的心理医生来做。
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这个医生就找你行不行?”
黎京泽抬眸认真的看着自己,然后带着点试探的语气问道。
“我?”夏知了有些惊讶,瞪大眼睛指着自己反问道。
“嗯,你也是专业的嘛~”黎京泽笑笑,认真的点点头。
“不行~”夏知了无奈的笑笑,然后摇摇头说道:“医生从来不会给自己亲近的人做手术看病,心理医生也一样。”
“没办法保持绝对理智?”黎京泽想了想,接着反问了一句。
“嗯。”夏知了接着解释道:“心理医生的工作,最基本的就是不能被情绪所感染,但是面对自己亲近的人,看到她遭受的痛苦,很难保持平衡和理智。”
“嗯~”黎京泽认真的听完,然后表示理解的点点头说道。
“那么,我想请之前给六六做过治疗的那个医生来给茵之看看。
六六就是一个例子,我觉得这个医生很专业。
你怎么看?”
黎京泽说完自己的想法,然后便反问夏知了的看法。
黎京泽说话永远让人这么舒服,既有主见,又尊重旁人,平衡自我和他人的程度拿捏得非常精准。
夏知了其实对于这件事有些犹豫,因为对于心理治疗这种事情来说,最好是病人自己想要有求助的愿望,不然很容易适得其反!
但是,反观肖茵之,她现在这种完全沉溺于黎京泽的状态,看一下心理医生也好。
所以,夏知了想了想,就还是同意了。
“我觉得可以试试。”夏知了点点头,回答道。
“那我就负责去请医生,还有接下来的事吧。”黎京泽也点点头,看起来很满意的样子,回答道。
黎京泽当然是不会放手让肖茵之脱离这种视自己为救世主的状态,毕竟只有这样,肖茵之这颗棋子,自己用着才能彻底放心。
可是,要抛出这个话题,只能以这个作为引子,比较合理,也比较能够得到夏知了的信任。
所以,黎京泽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夏知了不答应,最好,若是她答应,那么这个医生找的谁?怎么治?怎么说?可全都在自己手里握着了。
夏知了没再说话,只是低下头抿了一口咖啡,然后在心里犹豫着,究竟要不要问出口!
有一个问题已经在她心里存了很久很久了,她很想问,可是,却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开口。
“时间差不多了,要不我送你回去吧。”黎京泽吃下最后一口牛排,然后擦擦手,抬起手腕看一眼时间,这才对着夏知了说道。
“嗯……”夏知了心里很急,既害怕错过机会,又一时说不出口,只是面露难色的看着黎京泽,半天说不出话来。
“知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黎京泽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儿,便倾了倾身子,温柔的看着她,缓缓的问道。
“嗯。”夏知了好像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终于点点头,长呼了一口气,承认道。
“没关系,有什么想知道的,你都可以问我。
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相遇,有的问题我不一定能够给你解答,但是,你若是不问出来,恐怕也会一直堵在心里。”
黎京泽的声音循序而来,温柔又坚定,让人很容易动心。
“呼~”夏知了轻轻闭了闭眼睛,沉沉的呼了一口气,然后抬起眸子来。
一双浅黄色的眼珠在夕阳下熠熠生辉,夏知了看着黎京,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大哥,原始的那份卷宗里写了什么,为什么不在档案中,而是被黎家拿回来放着?”夏知了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微蹙的眉头,还有因为紧张而绷直的嘴角。
“你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个?”黎京泽一副有些惊讶的样子,接着追问道。
其实,作为黎京泽来说,夏知了问出这个问题来他一点也不惊讶!
这就是他的目的!
让夏知了好奇,让她产生兴趣,让她抓耳挠腮的想要去看,去找!
这就是黎京泽的目的。
但是,现在的他,是作为黎家的长子,黎禧乐的大哥,黎家的一份子,所以,他必须惊讶!
“啊……”夏知了还没想好,听到这个问题一下慌了神,只能急忙有些尴尬的笑笑,然后才解释说:“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
一般这种东西不都是要存档的吗?怎么会被家里拿出来?为什么要拿出来呢?
这是一件对于大家来说都很伤痛的往事吧,正常人不都是会觉得要远离吗?怎么会想着带回家来放着呢?”
夏知了原本只是想解释一下随便盖过去,但是一个情不自禁,便着急的说了很多。
黎京泽没有忙着说什么,他只是笑笑,温驯而恭良。
可是,他心里在想着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