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表看来,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葡萄酒瓶子。
可是,细细看去,也还是能发现不同。
它的瓶身不同一般酒瓶那么深的颜色,里面还似乎有那点几条僵直的线条。
夏知了拿着那个酒瓶,手指细细的抚摸着瓶身,她眼睛定定的看着酒瓶中那几张若影若现的纸,然后迟迟没有打开瓶子。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瓶子是注定要打开的了,可是,夏知了却没有立刻这样做。
很奇怪,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些奇怪的仪式感。
这种东西对于别人来说是毫无意义的,可是,只有自己能够体会到那种仪式感的巨大意义。
夏知了记得,当初大学第一节课,普通心理学的老师就说过一句话,她说:仪式感是一个人幸福的来源。”
再后来漫长的学习和感受中,夏知了领悟到,仪式感不仅仅是一个人幸福感的来源,而是支配一个人行为情绪的所有源头。
恐惧,幸福,开心,放下,开始,走出去,或者走进去……任何一种情绪都需要一个仪式感。
而对于此刻的夏知了来说,打开这个酒瓶,就是一种仪式感。
是关于她和黎耀灵之间彻底结束的仪式和信号。
毋庸置疑,她还有贪婪,一种明知不可为,却还是想不顾一切沉溺的贪婪。
王伯允手上拿着电视的遥控器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按着,电视机随着他的动作从各种各样的画面和声音中切换着。
他当然是无心看电视的。
王伯允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夏知了,他看出了她此刻动作的迟疑和不对劲儿,所以他一直看着。
是本能,是好奇,也是关心和担忧。
王伯允的视线随着夏知了的动作从她的脸上转移到她手中的酒瓶上。
屋外的阳光不太强烈,从窗户中照进来,洒在榻榻米的软垫上。
阳光透过瓶身,王伯允可以情绪的看见瓶子中那几张卷起来的纸张。
他不知道这段渊源,也不知道那些纸是什么,究竟有什么意义。
但是,他也不奇怪!
从夏知了拿出这个瓶子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个瓶子就是她逃开的理由。
“你知道怎么开红酒吗?”夏知了垂着头,双手紧紧的抱着手中的酒瓶,忽然开口问道。
王伯允也没有料到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于是下意识的赶紧移开视线,然后假装看着电视,平常的嘟囔了一句:“有开瓶器啊,一拧就开,怎么,你问这个干吗?你想喝红酒吗?”
“不用开瓶器呢?能不能打开?”夏知了保持着原本的动作,接着问道。
“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在网上也看见过好多人什么用毛巾啦,鞋子啊什么的去开酒瓶,但我没试过。”王伯允余光观察着夏知了的变化,嘴巴上继续漫不经心的说着。
“我现在要把这个弄开。”夏知了独自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她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王伯允说。
“什么东西啊?”王伯允顺势坐起身来,接着这个话茬问道。
夏知了没有说话,只是专注的看着手中的那个酒瓶。
“你这么大老远来,还带瓶酒啊!什么酒,这么好喝吗!”王伯允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嘻嘻哈哈的打趣着。
“这不是酒。”夏知了依旧没有抬头,只是轻轻摇摇头,然后接着说:“这只是一个空瓶子,里面没有酒。”
“那你还把它带来,还这么大老远的,又是飞机又是轮船的。”王伯允依旧保持着他毫无察觉的状态,挑挑眉毛追问道。
“这里面装着其他的东西,很重要。”夏知了紧紧的捏了捏瓶子,然后轻叹一口气说道。
“装着什么东西啊?”王伯允探过身子去看了看,一脸奇怪的问道。
“装着……”夏知了垂眸笑笑,带着几分洒脱和决绝,她顿了顿,然后说道:“装着我从那个家里跑出来的理由。”
王伯允没有说话,他只是定定的看着那个酒瓶,不自觉握紧了手。
不知道为什么,他既期待这一刻的到来,又害怕这一刻的到来。
而现在,他看着眼前可以预料的即将发生的这一切,尽然除了紧张,没有其他的感受。
“伯允,你知道五年前A市那一起案子吗,一个女生在酒吧被一个高中生欺辱,然后高中生也因为吸毒过量而暴毙了。”
夏知了再一次亲口讲出这些字眼,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颤抖,也没有局促不安。
“我知道,我在报纸上看过。”王伯允几乎要无法呼吸了,他只觉得全身都很紧绷,完全无法放松下来。
他根本不敢想,不敢多想哪怕一点点!
“你知道那个案子的被害人是谁吗?”夏知了异常的平静,她手里拿着那个酒瓶,仿佛拿着的就真的只是一个酒瓶那么自然。
王伯允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他脑子里有一件事逐渐浮出水面,和夏知了所说的话渐渐重合在一起。
可是,那个画面所带来接下来的冲击和可能,让他不敢点头。
“是黎禧乐。”夏知了一字一顿的吐出这几个字,眼睛定定的看着王伯允。
王伯允没说话,他只是下意识的一把紧紧抓住裤缝,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因为,这显然不是重点,并且,他脑子里那个画面已经呈一种无法抑制的趋势在逐渐清晰!
“你知道那个暴毙的高中男生是谁吗?”夏知了沉沉的呼了一口气,然后语气坚定的问道。
“是谁?”王伯允心头有一股巨大的恐惧!
那种恐惧是一种直觉!
一种大脑预判到了危险而发出来的信号!
“祝云旗。”夏知了盯着他,清晰的吐出这个名字。
然后,就这么看着王伯允,默默了良久,接着开口说道:“我的初恋,我的前男友,也是我的爱人。”
“轰”一声。
王伯允脑子里仿佛刚刚发生过核聚变反应的场所一般,一片空白,只有浓密的烟尘一圈一圈的扩散开来,巨大的声响过后,整个世界都仿佛失去了听力一般,静寂无声。
王伯允和夏知了一路赶着来,现在也不过是刚歇下脚而已,所以,也没有人看到了现在遥远的A市正在被与他们有关的这两个新闻疯狂刷屏。
而在A市市中心的高档公寓中,一间三百多平的阔景大平层公寓的阳台上,有一个男人正拿着手机,看着这些新闻,一脸满足的笑着。
随后,他转身蹲下来,给阳台上的鳄龟喂,一块生肉,看着鳄龟大口吞噬生肉,血从肉纤维中被挤出来,滴滴滑落在长满青苔的岩石上,然后顺着岩石的纹路流到水里,在水中荡漾成一躲粉色的花。
“要吃肉,才能长得好啊~人也一样,你说是不是?”黎京泽蹲着,下巴轻抵在膝盖上,看着鳄龟,低低的开口说道。
也不知道他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和鳄龟说话。
他就这么看着,一直看着鳄龟吃完肉,然后懒洋洋的闭上眼睛,他才起身。
黎京泽长呼一口气,然后掏出手机,拨通了肖茵之的电话。
“喂,黎老师。”肖茵之很快就接起了电话,语气轻快的开口说道。
“茵之,你现在方便说话吗?”黎京泽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接着开口说道。
“啊?”肖茵之估计也没料到黎京泽的态度会是这样,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急忙说道:“方便方便,我在家呢,你有什么事儿吗?”
“新闻你看了吗?”黎京泽微微叹一口气,语气满是焦急。
“哪个新闻?”肖茵之一天看了那么多,不太确定他指的是哪一个,于是反问道。
“我弟弟出车祸的那条。”黎京泽解释道。
“看了看了,黎总没事儿吧?”肖茵之急忙回答道。
“那你现在能不能联系上知了?”黎京泽接着问。
“知了?”肖茵之有些奇怪的重复了一句,然后顿了顿,这才接着说:“黎总出车祸了,她肯定是在医院啊!”
肖茵之想了想,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她从看到消息到现在为止没有联系过夏知了,就是因为觉得她肯定在医院很忙,所以想等明天再联系她,问情况。
“没在。”黎京泽加重了语气接着说:“她不在医院,不在家里,我们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在哪儿,手机也联系不上人。”
“什么???”肖茵之听的一头问号!
这什么情况!
“所以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有可能联系上她了,所以,茵之,我拜托你,能不能帮忙联系一下她?”黎京泽语气中满是担忧。
“好,我试试看。”肖茵之立刻满口答应下来。
“嗯,有任何消息立刻告诉我,我们全家现在都等得很着急。”黎京泽继续说道。
“好的,黎老师,你放心吧,我一联系上她立刻给你消息。”肖茵之点点头回答道。
两人挂断电话以后,肖茵之便开始尝试联系夏知了,可是,无论是电话,微信,微信电话,qq,邮箱……反正除了飞鸽传书其他所有的通讯方式她都尝试了!
结果也很一致,都是无人接听。
“这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吵架也不至于这样啊!”肖茵之拿着手机完全没了注意,她呆呆的坐在家里,满脑子像浆糊一样理不清楚。
而黎京泽挂断了肖茵之的电话以后,却又拨通了另外一个人的电话。
“喂,黎先生,又有合作了吗?”电话那头的男声听起来有些低沉,带着点烟嗓的味道,笑呵呵的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