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公子,你如此诽谤本侯的夫人,就不怕本侯追究责任吗?”荀长颢一刻也不能旁观此情,义正言辞地走到律令非身边,竟是叫她也吃了一惊,“宁侍卫是本侯与夫人的朋友,本侯有事相送来迟。但是萧公子如果有心送亡人,何以让人拦阻出城之路?”
荀候发话,萧璋就算再嚣张也得适可而止。
“你们都让开。”萧璋驱散手下,送葬队伍得以继续前行,“侯爷留步,虽然您说我方才的话是诽谤,可我听说的可是却又其事,千真万确呢?”
萧璋对杜若菲不顾他而嫁侯府的往事本就耿耿于怀,而且律令非还三番两次地跟他对簿公堂找他麻烦。听萧贵妃说律令非与宁季的感情猜疑,他还不拿来大做文章,让这对鸳鸯淹没在众口唾弃之中。
岂料萧璋口说无凭,却有人从人群中愤愤出面,为其作证。
“他说的没错,这个女人就是水性杨花,红杏出墙,脚踏两条船!”徐娅心每一步都踩踏着愤恨靠近律令非。
“你是?”萧璋不识。
“各位,我就是方才送葬出去之人的妻子,不,他已经将我休了,就是为了这个恬不知耻的女人!”徐娅心直指律令非。
徐娅心的出现正中萧璋下怀,而对于这种本该讳莫如深的事,一经揭露便引开耳朵无数。
“到底有何内幕?”
“你若胆敢胡言,本侯绝不轻饶。”荀长颢试图压制。
“荀侯也想仗势欺人,欺负可怜至极的寡女,大家来看看啊!”萧璋造势宣传道。
“我们走。”律令非牵起荀长颢回行,却被萧璋的人阻拦。
“心虚了吧,冰清玉洁的荀侯夫人!”徐娅心一发不可收拾,“就是这个女人,明明已经嫁给荀侯却还水性杨花,勾引宁季。宁季与他断情,她便转头跟荀侯重归于好,真可谓是手腕惊人!宁季娶了我却保留着她的定情信物,二人指不定还有暗度陈仓!”
一时间,民议哗然。
“宁季已死,你怎么不跟他去死?”徐娅心咬牙切齿,“这种不守妇道,伤风败俗的女人,侯爷您就将她浸猪笼都死不足惜!”
徐娅心声情并茂的责难引发众怨,竟有人附和道:“这女人该死,打死她!”
对此,律令非无从狡辩。
见情势不对,护城兵前来解围,他们对荀侯自然敬重万分,真刀真枪驱逐围观百姓。
“走开都走开!”
“看来是真的了,你看那个女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还听说荀侯夫人公义审判,为民请命,怎么是这种女人!”
”女子不安于室,必定红杏出墙!”
众口铄金,唾沫横飞,口舌之快,人人正义。
律令非那一步越出了道德的边界,终于此刻见识到了唇枪舌剑,杀人不见血。
“可是荀侯怎么还护着这个女人呢?”
“还不是因为狐狸精手段毒辣,骗得男人团团转!”
“你们谁再敢胡言就抓去衙门打板子!”士兵威慑道,“都让开,都散了!”
律令非已经无形之中遍体鳞伤,真真假假,是是非非,她内心的往事如尘埃无法落定。
荀长颢作为她的男人,必须有所作为。他紧紧牵起律令非的手,十指相扣,带着她跑上了青天在上的城楼。
“你们都给我听着,谁都不许再诽谤本侯的妻子一句,如若不然,我绝不轻饶。将心比心,如果你们可以听风就是雨,肆意污蔑,那本侯是不是也可以仗势欺人,随意欺凌你们老百姓呢?”荀长颢只要维护自己的妻子,“我荀长颢,今日不以荀侯的身份欺压百姓,但是我可以正大光明的告诉你们,我身边的这个女子,是我今生最爱的妻子。我们彼此忠诚,坦然无惧,不会有任何流言蜚语能挑拨我们之间死生与共的真情,此生不变。”
荀长颢与律令非十指相扣握于心口,她心里所有的尘埃都就此落定,二人早已决定同心,便胜却无数。
人群中的稀碎话也彻底湮熄,一人之下的荀侯,一个大男人,他岂非因为真爱才对一个女子信任至此!而这女子何幸,抓紧了这份真情。
这份感天动地悯人心的真情,曾经差点要属于另一个女人,只是她内心蒙蔽,亲手打碎了那一颗赤诚真心。
阿苦娘远远仰望,也听见了荀长颢的告白,只是遥不可及。那是新天,她已埋进地底。
她转身离去,从来只见新人笑,何人回顾旧人哭。可她这个旧人呐,从一开始就是自作自受罢了。
那些曾经存在的场景,如今尽都破碎落索。
“姝儿,你怎么哭了,嫁给我我定会好好待你一辈子!
“……”
“姝儿,你看这支青梅簪子喜不喜欢,我给你戴上!”
“放着吧。”
“姝儿,若你生的是个男孩就叫韫玉,是个女孩就叫怀珠,你看如何?”
“随你。”
晋姝在凤蝶台前亲手砸碎了荀长颢交在她手里的那块心形红玉,从那一刻起,玉碎心非。她给荀长颢留下了长达了五年的伤情悲怀,自己同样一步错,踏入深渊。
胡生是个不折不扣的衣冠禽兽,晋姝全然被他蒙蔽了双眼,才会一步又一步地行差踏错,导致无法回头。
她低头留下一滴苦泪,抬头便面临深渊的凝视。胡生没有死,他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的样子像极了猛兽,尤其是那双贪得无厌的眼睛,渊面黑暗,深不见底,令人厌恶惊恐。
律令非与荀长颢同行到宁季入土的墓地,送葬队伍已散,宁氏与宁二媳还在墓前久久伫立。宁季的新坟边上还有另外三座坟茔,分别属于他的父亲和二位兄长。
如今宁家真只剩下两个寡妇,来无依去无靠。
律令非没有靠近,宁二媳却在躲开哭泣时看到了稍远处的二人。她抹了眼泪走了过去,恭敬有礼。
“侯爷,夫人。”
荀长颢走到旁处让两位女子叙旧,宁二媳如今看到律令非便忍不住泪如雨下。
“如若是三弟娶的是你,结果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样?我不敢相信三弟他竟然……”宁二媳的情绪如泄洪一般溃崩。
“我改变不了任何人的命运,但如果不是因为我宁季也不会有那次受伤晕厥,可面对宁季将死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律令非回想当时的情形仍会泪眼模糊。
“今生今世是三弟与你无缘……”宁二媳从袖子里掏出褪尽香味的香囊,“这是我收拾三弟书房时在枕头下找到的,是你赠予的定情信物吧,他一直珍惜着。我本想埋在三弟的坟前,但既遇见了你,还是该物归原主吧。”
律令非伸手接过香囊打开,掏出怀中的香粉盒子装入其中,让香味散尽的香囊如旧散发香气。
“有劳宁二嫂将这两样都埋在宁季的坟前。”律令非请求道。
“你不再去看看三弟了吗?”宁二媳问。
“人有百年,天上见吧。”律令非莞尔一笑,拭去眼角的泪滴。
荀长颢一人独立冬日枯树旁,今冬过后,此处仍会青葱茂盛,年复一年地茂盛。
他得感谢宁季放手,更得感激他曾经照顾过律令非一段时日。但荀长颢最该庆幸自己爱一人便坚持到底,才有了与律令非至死不渝的今时今日。
“我们回去吧。”律令非忽而从荀长颢的身后而来,牵起他的手十指紧扣,“今天天气真好!”
红豆经过深思熟虑决定与南子陵同行,她也想见一见,曾经疼爱自己的父母以尽孝道。以南子陵得身份在上京城不宜久留,红豆能在律令非身边的日子便再无几日。
不舍红豆的还有杜夫人,在她临走之前,杜老爷夫妇邀请红豆与她的兄长过府举办一场送别家宴,律令非和荀长颢夫妻俩也同去作陪。
尚早,四人便从荀府来到杜府,正赶上杜夫人带着两个丫鬟出去买菜。
“我陪您去。”律令非与红豆异口同声。
“红豆今日是客,若菲你陪陪她,珍惜当下。”
“可是娘……”律令非担忧杜母,荀长颢心领神会,“看这架势,岳母大人今日肯定是要买很多好菜!我陪您去,身为女婿,本该负担出力。”
“用不着,侯爷……”
“娘,就让长颢陪您去吧,他是侯爷,也是您的女婿。”
“那好吧。”
荀长颢生在好贵之家,如今身在高位,自是从未涉足过菜市场此般鱼龙混杂之地。新宰的猪羊牛,各种生鲜鱼货。
“夫人买条鲫鱼吧,鲫鱼汤又好喝又补身,对女子好着呢!”鱼摊主相当能说会道,活鱼亦肥美欢跳。
“鱼我已经买了一条了,居然忘了鲫鱼汤又暖身又滋补,真是失算了。”杜夫人只能放弃鲫鱼,离开摊位不久,荀长颢便对杜夫人说道,“娘,我想回去把那条鲫鱼买回去,非非这段时间实在身心劳累,我想给她补补身子。”
杜夫人听到这里窃窃一笑,自然答应女婿疼惜自家女儿。
荀长颢沿着市集原路返回,才到鱼摊便听闻一声撞击,似乎是前方运货车撞倒了一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