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丘廉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勉强接受了他父亲从三岁长到十七岁的事实。
在一起吃了一顿安静的早饭后，郑丘廉带着郑颜之去见了杨莫城。
“咕噜，再造丸好吃吗？”
杨莫城一如既往地让郑颜之感到厌烦，他的整张脸，都如一台播放着一档自以为搞笑，又无聊至极的节目一样，周而复始的挑战着他的耐性。
郑颜之直接拉开无菌检查室的大门，站进去了。
相比跟“雪花电视机”吵架，他更关心现在的身体状态。
两世为人，他比第一次“还童”少了些冲动，多了份担忧，他不知道自己还不会不会再变回原来的样子。
跟上次一样，在经历三天全项检查之后，他们收获了厚厚地一沓数据。这沓数据的结果，从理论上分析会有点繁复，因此，杨莫城将它们简化成了一段通俗易懂的描述。
“上次你身体里的免疫系统在跟再生细胞打架，再生细胞输了，免疫系统占了上风，却最终因为再生细胞的消散，而无力打扫残缺的战场，至使你身体的各项器官都衰退回了原来的状态。你后来吃的那三颗再造丹，等于是再次输送了一批军队过去。免疫系统的精兵强将都在第一场战斗中消耗的差不多了。两兵对阵，免疫系统举了白旗，再造细胞也接受了和解，所以这两样东西再次各司其职，一个帮你重塑了再生系统，一个帮你维持住了各项器官的免疫能力。至于为什么会停滞在十七岁。”
杨莫城看了看数据表：“初步推断，应该是那三颗药丸中的再生细胞，只够再生到十七岁。所以你停止生长了。”
说完以后，他上下打量了郑颜之一会，对郑丘廉道：“你爸十七岁居然就有178了，这个身高就算不长也够用了。”
“现在根本不是身高够不够用的问题。”
郑颜之烦躁地踱了两步。作为一个被临时修复的战场，他迫切的想要知道，那两样东西还会不会再打起来。
“目前看是休战了。”
杨莫城对此也没有一个确切的定论。他只知道现在郑颜之的身体状态没有任何问题，他所能计算和检查出来的结果，也只能给他这些答案。
郑颜之在跟杨莫城约定，每隔一周进行一次身体检查后，就跟郑丘廉从研究院走了出来。
“老郑，好久不见。”
从实验室开回御白宫别苑需要半个小时。郑颜之刚跟郑丘廉来到地下车库，坐到副驾驶上，就看到一个人朝郑丘廉走了过来。
来人穿着一身休闲西装，年纪大约五十出头，长得长眉宽目，初看还有几分从容的温和相。
郑颜之拉上车窗，将脸上的口罩和头上的鸭舌帽都向下压了压。
这个人不像科学院的人，他在他的身上嗅到了浓重的商人味道。
郑丘廉很快打开车门迎上去了，身体不着痕迹地在郑颜之面前一挡，将人在半路拦了下来。
“老程，好久不见。今天是…… ……”
“哦，来见个老朋友。”
郑丘廉口中的老程，是他研究生时的校友程吉利。两人在上学的时候关系就不错，结婚以后做过一段时间邻居，两家孩子一起长到九岁。最后郑丘廉因为工作地点变动，搬换了住址，老程跑起了进出口生意，两家就逐渐断了联系。
程吉利毕业以后，就开办了药品加工厂，现在正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华意药业的董事长。
郑颜之看人的眼光很准，他的确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
程吉利今天也不是来找什么老朋友的。他在研究院没什么熟人，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偶遇”郑丘廉。
他想跟他谈一笔生意，一笔对他来讲，利润丰厚至极的生意。
但是在谈之前，他需要先跟郑丘廉维系一下多年不见的感情。因为郑丘廉不爱钱，他的生意论在他这里一文不值，因此，程吉利没有直接说出他的来意，而是一边叙旧，一边跟郑丘廉互换了新的联系方式，以便约好下一次的饭局。
“郑伯伯身体怎么样了？我一直想找个时间去看看他。”
程吉利没见过郑颜之本人，但是在郑丘廉家里，见过他们一家四口的合照。他一直想找个机会，认识一下这位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的大商。可惜等他有资格结交他时，他已经重病在床，拒不见客了。
一被提到郑颜之，郑丘廉就下意识捏了把冷汗：“我父亲还是老样子，不喜欢热闹，就连我们平时也不敢在他房里多呆。”
“是吗？”程吉利颇为理解地点点头：“卧床久了，难免会有点脾气，咱们做小辈的就多担待就是了。”
程吉利一边说着，一边无意识地向郑丘廉车里看了一眼。
“郑礼跟你一块来的？”
郑颜之现在的年纪跟郑礼差不多大，程吉利看到他的第一反应就以为是郑礼。
“对。”郑丘廉有点慌了，干脆顺着他的话说，“小礼过来看看我爸。”
“哦。”程吉利刚好有条信息过来，划开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日期：“今天不是周三吗？小礼不用上课？”
“啊…… ……”郑丘廉绞尽脑汁地对程吉利解释，“我爸爸这两天不太好，有点想孙子了，所以…… ……”
“原来如此。”
程吉利以为郑颜之的时日不多了。
“我也好久没见过小礼了。”他礼貌性地转移了话题，几步走到副驾前，敲了敲车窗。
“小礼，还记得程叔叔吗？”
郑丘廉没想到他会突然绕过他走过去，慌得脑子都结冰了。
“老程，那个…… ……”
他拦上去半步，郑颜之按下了车窗。
程吉利看到了一双让他熟悉又陌生的眼睛，他有些惊讶的看着那个少年。
他记得郑礼的眼睛没有这么灵，也没有这么…… ……张扬？
“小礼。”
在程吉利疑惑的空当，郑丘廉终于“解冻”成功，对郑颜之解释道。
“这是之前住在咱们隔壁的程叔叔，你跟他们家序文是一起长大的。”
郑丘廉尽可能的在郑颜之面前，将程吉利的身份介绍清楚。他的言外之意是，这个人你应该认识。
“程叔叔。”
郑颜之礼貌性地向程吉利点了个头，整个过程没有刻意回避任何人的目光。
“时间真是不等人，连小礼都长得这么大了。”
程吉利感慨地收回视线，转而向郑丘廉道：“既然是老爷子身体不舒服，我就不再多耽误时间了，下次有机会，咱们一定好好聚一聚。”
“小礼。”临别前，他再次向他挥手：“有时间去叔叔家玩，叔叔让你陈阿姨做你小时候最喜欢的香辣蟹吃。”
郑颜之抬起头笑了一下，说：“程叔叔再见。”
郑丘廉的车，很快驶离科学院，向家里开去了。车道两旁的风景，逐渐从粗壮的白杨，变成了温婉的玉兰。
郑颜之拉下口罩，嚼了一颗泡泡糖进去。
“刚才那个人，你离他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