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孙蓉买菜回来，林菀怕被念叨，乖乖过去打下手。等做好饭菜，她去拿碗筷，孙蓉说，“别拿我的了，我还得回去给哪吒喂吃的。”
“哪吒？”林菀问，“哪吒是谁？”
“你们两个养的狗，这几天你们不在家，我接回去养了，等你俩好了我再送回来。”孙蓉嘀咕，“当初让你们不要养，非要养，不但得每天铲屎，还得喂三餐，陪它玩，每天溜达，简直烦死了。”
烦死了？林菀回想了下，照片墙上抱着小狗乐哈哈的人敢情不是您老人家。
孙蓉说，“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远怀。”
林菀送走她，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等等，那今晚她是要跟安远怀独处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很明显安远怀还没有发现这个问题，不过他一定是饿了，否则不会已经坐在餐桌前。
林菀坐在他对面，餐桌是长方形的，不是圆桌，这导致两人坐下即是近距离面对面。
不过从幼儿园开始，两人基本同班，不是在隔壁桌就是前后桌，距离倒不让人太尴尬。
林菀拿了筷子，见他不动，说，“安远怀，你怕我下毒呀？放心吧，这是你妈做的，我就是剥了个蒜，洗了块姜。”
安远怀还是没动，只是直勾勾盯着她。
一会林菀终于明白了，“你这是不能拿筷子，在等我喂你？”
安远怀手指有力气，但上了石膏抬不起来，他嗯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林菀一笑，安远怀觉得这个笑脸灿烂又……狡诈。
“你乖，等我吃饱了就喂你。”
说完林菀就拿筷子夹肉吃，吃得还特别慢，不但慢吃的还多。
安远怀看着在渐渐减少的菜，吐字，“你要留菜汤给我拌饭吗？”
林菀没答，还在奋战。
吃了好一会，抬眼偷看他，发现安远怀好像真饿了，脸色都有点泛青。林菀想了会，拿勺子舀了他碗里的饭，又盖上一片肉，往他嘴里递，“吃饭。”
安远怀张嘴，勺子立刻塞进了嘴里，满满一大勺，一点也不温柔。
林菀把勺子放回他碗里，一手托腮看他，笑盈盈问，“你是不是想说我一点都不温柔？”
安远怀一口否认，“没有。”
“你还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换做以前，你非要揪我辫子。”
“林小菀，你大仇得报啊。”
“是啊，你对我客气点，在你把这石膏敲掉之前，你还得靠我照顾你呢。”林菀不打算走了，这里还有别的房间，她也不怕没地方睡。她发现折腾安远怀让人身心愉悦，绝对不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安远怀说，“你就不怕我拆了石膏后的事。”
林菀又一笑，“不怕啊，等你好了我就回家。对了，等你好了我们去把离婚的事办一下。”
安远怀咽下一口饭，说，“明天就去办。”
“周六日人家不开门，而且，你怕不怕你妈把我们两个宰了？”
“……”
这倒是个大问题。
林菀又想，而且她爸也会很难过吧。她皱眉，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大勺饭，“快吃，不然等会真剩菜汤了。”
吃完饭，林菀看见有洗碗机，把碗筷塞进里面解放了双手，就去找衣服洗澡。
安远怀还坐在沙发上，见林菀进进出出当自己透明人，一会还拿了衣服像是要洗澡。他忙叫她，“林小菀，找一下遥控器，我要看电视。”
在浴室的林菀答道，“没空，你自己找。”
安远怀怒，“我能找还需要拜托你吗？”
林菀闻声出来，站着瞧他，“哟，你刚才冲谁嚷嚷呢？”
安远怀眨眼，“不是我。”
林菀不依不饶，叉腰问，“你等会还要不要洗脸了？还要不要洗脚了？头发还擦不擦了？”
一连三问，句句戳死穴。安远怀认输了，认真说，“真不是我。”
看着大灰狼变成小灰太狼，多年都是小白兔的林菀得到了极大满足，哼着曲子乐悠悠去洗澡了。
安远怀恨得长叹，“典型的咸鱼翻身啊……”
可是林小菀，再怎么翻身，你都还是咸鱼，等我伤好了，看我怎么吃了你！
等林菀洗完澡，就提了桶水出来，给安远怀擦头发，洗脸，脱鞋让他泡脚，泡好了也不给他擦，扔了条毛巾让他自己搓脚。
安远怀的腿伤得不轻，只能慢慢动弹。但要林菀伺候他洗脚是万万不可能的，她在一旁看着，耐心等着。
“你妈有没有跟你说你怎么受伤的？”
“没有，我只知道自己出了车祸。”
林菀说，“玲玲跟我说了点，说我俩是在参加完同学会回去的路上出事的。”她又说，“玲玲还说了个八卦，说楚明艳大学跟你同校，毕业后不久去了美国进修，还跟老外结婚了，现在好像在打离婚官司。”
“说起来……”安远怀想坐起身，奈何这沙发太软，陷进里头没力气起来，他指指桌上的钱包，“帮我拿下钱包。”
林菀没动，坐在矮凳上的她双手托腮，眼又特意眯了起来，“求我呀。”
“……”安远怀不求，自己挪着身体朝那边探手。
林菀也就光看着，突然安远怀像断电的灯，扑哧一下灭了，整个人倒进软软的沙发里。
“安远怀？”林菀吓了一跳，急忙起身去看，“你醒醒，你怎么了？”
安远怀紧闭双眼，额头渗出微微细汗，看样子十分不好。
林菀转身要去拿手机打求救电话，手腕突然被握住，她回头一瞧，只见他好好地躺在那看她，她顿了顿，安远怀已经学她的模样做鬼脸吐舌头——“略略略。”
“……安远怀！！”
林菀生气了，甩了安远怀就进卧室，哼，让你自己折腾去吧。
从小到大就爱这么欺负她，可神奇的是她每次都还相信。
自己简直是个蠢蛋。
她生了会闷气，又瞧见这卧室里的各种照片，两人亲密无间，细看，无论是这几年来的哪一年，都一副热恋模样。
她看了半天，一拳打墙，痛恨说，“林菀菀，你到底收了他多少钱，才能把戏演得这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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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菀晚上又没有睡好觉，做的梦还都是安远怀在欺负她。而且梦里她还添油加醋了，把安远怀想象成了一头哥斯拉，长得又可怕又凶巴巴。可就在她快梦醒的时候，哥斯拉忽然变回了安远怀，还特别温柔地叫她的名字。
“林小菀。”
“林小菀。”
“林——小——菀。”
林菀猛地从梦里醒来，不是梦，安远怀在门外叫她。
她坐起身走到门那，打开一条缝瞧他，“干嘛？”
安远怀展开一张笑脸，“林小仙女你好，我想刷牙洗脸。”
“叫我大仙女。”
“大仙女。”
林菀一笑，说，“但我还要睡觉。”
安远怀忍住了脾气，努力温柔，“医生说我需要多动动，促进血液循环。”
“我要睡觉！”
“否则腿会废掉。”
林菀顿了顿，安远怀继续说，“我要是残废了，这婚就不离了，我要缠着你，一、辈、子。”
“我这就去换衣服！”
门“啪”地关上，倚着墙的安远怀一笑，高三毕业的事好像刚过去，他还记得林菀收到录取通知书后跑到他家门口晃证书的高兴模样。
“安远怀，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考上哪了？”
“南大！”
咯噔——咯噔——
安远怀记得，她明明提过要考博大，于是他也填了博大。
不为什么，就是……就是想欺负她。
结果这坑货填了南大。
安远怀揉揉眉心。
昨晚他躺在沙发上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他们当年在火车站各奔前程后，那中间几年发生了什么，毕业后竟然就结婚了，而且从照片上来看，还很恩爱的样子。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距离产生美？
美着美着就凑一块了？
门开了，林菀依旧扎了个马尾辫，跟高中时没什么两样。
安远怀收回思绪，说，“你等会找找卧室的箱子里有没有买什么保险，有的话走走程序，总不能被白撞。”
林菀问道，“你怎么觉得我们会买保险？”
“我家从来都有这个习惯，而且你看看那些照片……”提到那些亲密的照片，安远怀不自觉地咳嗽了一下掩饰自己的尴尬，“我们去过那么多地方，蹦极、大峡谷、海上冲浪、攀岩……都是带点危险的运动，总觉得我不会对自己那么不负责，连个保险都不买。”
“有道理。”林菀又禁不住说，“所以这就是你从小就敢爬树，上学敢爬墙的原因？不考虑后果，摔痛了有人赔钱。”
“当然不是。”
“那就是纯属调皮捣蛋。”
安远怀如果不是手脚不便，真想揪她的小辫子。
但现在有求于她，他得忍，等他好了再好好跟她算账。
林菀给他挤了牙膏，“张嘴。”
安远怀张了嘴，林菀给他刷着刷着想起一件事来，“我说怎么这场景有点眼熟，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摔伤了手，你爸妈又刚好出门了，我去找你去学校，还是我帮你刷的牙。”
安远怀想起来了，那个时候她个头矮，还是踩在凳子上给他刷的，刷了他满嘴满脸的泡泡。他嘴上却说，“不记得了。”
“……”
“你别死劲刷，我牙要断了。”
“就使劲，你没良心。”
“我错了我错了。”
“叮咚。”
林菀装了一杯水一放，“自己咕噜咕噜泡，我去开门。”
她擦擦手小跑到门口，往可视门铃那一看，不是孙蓉，也不是苏玲，而是一个帅气小哥。
她从门铃里问，“谁呀？”
“师娘是我。”
“……”师娘？林菀回头喊，“安远怀，你徒弟。”
厕所里面的人好像是想了想，一会答，“不记得了。”
林菀说，“安远怀说不记得你了。”
外头的帅小哥急了，“师父你别这样，你是不是又要陪师娘去玩，每次要玩都找无数借口，这次你还玩失忆了是吧？我要跟老板告你状！”
“你师父真失忆了。”林菀看着那帅小哥气急败坏的模样，真是心疼啊，“你还是走吧，等他脑子回来了会跟你联系的。”
“师娘你怎么也跟师父胡闹，你老人家不是最清醒的吗？每次师父找借口，你都会乱棍把他打出来的啊。”
“你别一口一个师娘，还叫我老人家。”
“……师娘你怎么了？？？”
林菀把门铃摁灭了，这会安远怀已经像乌龟一样慢慢走了出来，说，“开门让他进来，说不定能找到打通记忆的钥匙。”
“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安远怀说，“万一我们私底下还藏了不少钱，失忆了就要拱手送给银行或者什么理财机构了。”
林菀朝他竖起大拇指，“高。”
一会门开了，在外头都快要决定撞墙而入的陆玮如见救兵，差点抱了林菀的大腿痛哭，“师娘，你可算是开门了。师父呢？我师父呢？”
他边换鞋边往里面走，一见像被裹成粽子的安远怀，惊了惊，“师父你被黑社会报复了？”
“去。”安远怀指指自己的脑袋，“我失忆了，这十年来的记忆全都消失了，你是谁，我是做什么的，这十年做过什么，都不记得。”
陆玮扯了扯嘴角，“师父，你演技也太差了。十年前的你跟十年后的你说话，没什么两样啊，你起码要把语气给改了。”
林菀想了想，“不，你师父十年前就是这个德性。”
“……”陆玮难以置信地左看看右看看，要不是他们两个身负重伤的模样，他根本不信他们说的每一个字。这小两口这次是合起伙来骗他，要私奔吧！他试探说，“师父你别玩了，公司来了个美人姐姐，指名要你做她的律师，老板本来想拒绝，可是人家给了双倍价钱，一脸不在乎钱的样子。老板说了，赢了这场官司就给你放一个月的假，到时候你爱带师娘去哪玩都可以。”
话说完，对面沙发上的两个人却无动于衷。
陆玮有点相信两个人真失忆了……他又说，“师娘你知不知道师父他在外面养了个小情人？”
安远怀和林菀眨眨眼，林菀拍拍手，“好啊安远怀，我就知道你是个渣男。”
“我是那种人？”安远怀狐疑，“我是那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
“哪里来的小王八蛋在胡说八道。”
忘了关的门猛地被推开，苏玲气急败坏的声音传遍客厅。
她上来就对陆玮说道，“你说什么，安远怀养了个小情人？”
陆玮被她的气场吓着了，急忙摆手，“我瞎说的，我就是想刺激刺激师父和师娘，让他们恢复记忆。”
苏玲骂道，“你瞎闹，万一真让他们信以为真，突然想起来，会爆血管的。”
陆玮被吓得不敢吭声。
苏玲不客气说，“快走，别在这瞎闹。”
“但我还有公司的事要跟我师父说……”
“现在他们两个失忆的时间跨度有足足十年，还只是个去大学报到未成功的菜鸟大学生，安远怀会什么？你指望他好好做他的王牌律师？你还是想法子跟你们老板请个假，看能不能隐瞒一段时间，别让你师父被炒鱿鱼吧。”
一席话惊醒梦中人，陆玮忙起身，“谢谢姐。”
苏玲气场强大，可一声“姐”叫得她更生气，他也就比她小个……四五岁吧，这年头大个几岁是喊姐姐的吗？有没有点眼力价，“滚蛋！”
陆玮忙不迭走了。
见苏玲回头，安远怀和林菀双双挺直了腰板，眼前的人宛如高中班主任，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