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林菀到银行拿到流水账单后，和安远怀一起在车上看账单。
从转入支出交易来看，没什么大问题。但越看，林菀就越觉得有一个转账信息有点不对劲，她赶紧在手机银行上对比着查阅了具体的转账信息，发现有一个名字出现的频率很高，而且几乎每笔都是大额转账。
少至一万，大至十万，一年好几次，这五年下来累积都有两百多万。
林菀一路看一路算，算到最后都呆了，“安远怀，原来我们这么有钱。你想想，我们小区的房价多少，日常花销多少，哪怕是这样还给这个‘安兰兰’转走了两百多万，我们毕业五年，可、真、拼、命！”
“不过这个安兰兰是谁？”安远怀说完，忽然有个不太好的念头，“不会是……我们的……”
林菀接话，“女儿？”她立马摸自己的肚子，“我可没看见有妊娠纹。而且真生了怎么可能没有人知道？你别瞎说，收起你这个可怕的猜测。”
安远怀侧身看她，认真分析说，“她姓安。”
林菀说，“同姓而已。”
“我们基本每个月都会给她转账，而且你看看日期，我刚对比了日历，每次的转账都是在每年的各种大小节假日。”
“那也不能代表什么，对方也有可能是个老人呀。”
安远怀最后说，“五年来的儿童节都会转，而且还是每年里最大的一笔。”
“……”林菀彻底无话可反驳了。她都快成了个小结巴，“但、但……”她最后怒了，“那也一定是你的私生女！否则见面就吐槽我不生孩子的你妈，还有我爸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我也不知道。”安远怀说，“你查查你的通讯录里，有没有安兰兰这个人。”
林菀急忙查手机，边查边问，“你那呢？”
“没有。”
迅速查找完关键字的林菀也说，“我这也没。”
所以，安兰兰是谁？
单单查流水两人没办法知道，林菀在路上各种想了一遍，就是想不起来了。
最怕的结果就是那孩子真是两人的娃。
那简直已经不是可怕，而是惊悚。
林菀瘫在副驾驶位上说，“我觉得我等会去了医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得量一下血压，太刺激人了。”
开着车的安远怀说，“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是我们的孩子，你打算怎么做？”
“不可能！”林菀又摸肚皮，这种可能从天而降一个熊孩子的感觉太可怕了。她说，“不知道能不能拜托警察查一查。”
“警察不会泄露他们的信息的。”
“拜托银行呢？”
“银行也不会泄露他们的资料。”
“那你们做律师的总有办法吧？”
安远怀略一想，说，“我们各自先问问家里人，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认识这个人，如果没有，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林菀轻轻点头，一会苦笑，“可千万不要是我们的娃。”
安远怀问，“为什么？”
讨厌孩子？或者是说，不想跟他有这种无法割断的羁绊？
林菀说，“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多了个至少五岁大的孩子，你不慌啊？不怕啊？”
安远怀忽然笑了笑，“挺好的，那就意味着你忘记了十月怀胎的不方便，生孩子的痛苦，带婴儿的折腾，直接天降幼儿园小朋友，多好啊。”
林菀眨巴眨巴眼，竟然有点被说通的感觉。
她赶紧打消这个念头，双手合十，“老天保佑千万不要是我们想的那样。”
到了医院，林菀没有住院，找了医生开单拍片检查。
考虑到她家里的情况，安远怀没有非逼着她住院，如果在全面检查后有哪里不对，那那个时候他就不会让步了。
林菀进了检查室后，安远怀在外面等。
等了会，他忽然在走廊上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见到她了。
楚明艳依旧是戴着一副墨镜，那仿佛已经成为了她的本体。
她走到取报告的窗口，翻找着那一沓的检查报告，没有留意到有人正在看自己。
安远怀微顿，还是起身朝她走去，“楚明艳。”
像是完全没料到又会在医院碰见他的楚明艳一顿，她收回手，看着他说，“巧。你又陪林菀来做检查？”
“嗯。”
不等他问，楚明艳又笑笑，“明明已经没有夫妻感情了，可你还是尽着丈夫的义务。”她一会说，“比起我的前夫来，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那你……”
又还没让他问出口，楚明艳又说，“我帮朋友来拿报告。”
她淡定说着，安远怀说，“你刚回国，哪里有朋友需要一个常年在国外的人来代劳拿东西？”
“别问。”楚明艳说，“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但别问。”
“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我是你的律师。”
“那你好好帮我打官司就好。”
“楚明艳？”做完检查的林菀出来，叫了她一声。
旁边在拿报告的人恰好看见她的名字，好心地将报告递了过去，说，“楚明艳是吧？你的报告单。”
安远怀下意识看去，只见报告单上罗列了一堆的诊断报告，头、手、脚。他顿了顿，楚明艳已经把报告单抢了过来。
“你和别人起冲突了？对方动了手？”安远怀问。
“没有，只是摔了一跤。”
“楚明艳，我是你的律师。”
楚明艳偏身对着他，不愿开口解释。
林菀忽然想到一个不太好的想法，问道，“楚明艳，你该不会是……被你的前夫家暴了吧？”
被问话的人蓦地一愣，安远怀突然也觉得这个猜测不是没有道理。
大面积受伤、闭口不言、遮遮掩掩，仿佛家丑不可外扬，全中。
可是……
真是家暴的话，为什么她不提？
林菀说，“我这是……猜对了？”
楚明艳看向林菀，说，“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哦哦，我不会说的。”林菀答应后一想，不对，为什么就让她不许说，怎么不交代安远怀？
难不成她的嘴巴比安远怀的大吗？？？
安远怀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楚明艳无处可避，避也没用，伸手将墨镜摘下，眼部明显打了很多的粉，可是依旧没有遮住那一块淤青。她坦然说，“婚后两年，他亏了一大笔钱，于是开始酗酒。虽然后来钱越赚越多，但酗酒的毛病一直没有改。他一醉酒就会动手，每次酒醒又哭着跟我道歉，可下一次还是一样，循环了三年。”
安远怀问，“所以你们不是性格不合，而是因为他家暴？”
“是。”
“那你为什么不提这个原因？这远比你说性格不合的胜算要大很多，分割的财产也会更多，也会更快地结束这场官司。”
“呵。”楚明艳轻笑，“我不想让你们觉得我过得不好，认为我嫁错了人。”
林菀轻声说，“可是你选择离婚，已经让人知道你嫁得不开心了，为什么还要隐瞒这个？”
楚明艳说，“性质不同。离婚的理由千千万，可如果是因为家暴而离婚，就太可笑了。”她冷笑说，“我不想让老同学看笑话。”
林菀不解，“这怎么会是笑话？”
“怎么不会？当初说多羡慕我婚姻的人，如今就有多嘲讽我的婚姻。我不允许让自己那么狼狈，我只是因为性格不合才选择离婚，而不是其他原因，也不会有其他原因。”
林菀有些懵，她不明白楚明艳在这种事情上的高傲和倔强。
告诉法官对方家暴，这婚一定会离得更快，楚明艳占尽优势。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不肯拿这个来做离婚的助力。
就为了面子，为了表面的风光，不愿把自己背后的狼狈放到面前，似乎让人看一眼就会窒息，会让人再也无法面对亲友。
可错的明明是男方。
楚明艳淡漠的说，“安远怀，我不希望下次出庭时，你会提到这件事，半个字都不要。我和迈克的婚姻，只是因为性格不合。”
当事人都不追究的事，安远怀也没有办法自己去办。他说，“我可以替你保密，但是不建议也不支持你这么做。”
“谢谢。”
林菀说，“你现在和迈克已经分居了吧？可就算是这样，他还追上门对你动手，那在家的时候，一定下更重的手。楚明艳，你真的不追究吗？”
“不。”楚明艳没有半分动摇，她说，“不要劝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根本不知道。”林菀同为女人，莫名对她这种忍让生气，“就是因为你的忍让，所以才让他放肆了三年。这种人就算离婚了，也还会缠着你，因为他知道你不会声张，柿子挑软的捏，你不反抗，就一直是个软柿子！”
楚明艳说，“林菀，这是我的家事。”
而且你为什么这么激动，这么关心我的事？
是不是因为，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情敌看，而只是把我当成一个老同学来关心？
楚明艳突然有种感觉，就算她做再多的努力，他们也不会分开。
哪怕他们自己“分开”了，可最后还是会在终点汇合。
楚明艳拿好报告单，重新戴好墨镜，又是那个骄傲的她。
林菀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半晌说，“她真傻。”
不是骂人，不是嘲讽。
而是——叹息。